亚空间派了一个恶魔来猎杀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荣幸。
他的潜入一帆风顺。密教所配备的隐形飞船在奥特拉玛人类的高敏感度扫描系统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它闪动着穿越空间,用长程跃迁将他投放到北部山脉的安卓马克峰脚下。
他从跃迁中醒来,全身疼痛,如婴儿般蜷缩着躺在冰川上。他的鼻孔像水龙头一样淌着鲜血。
“多谢你们了,”他口中喷溅着血滴,自言自语地向那些非人的神祗与半神说道,但它们听不到他的话,也从来没有在乎过他的看法。那艘隐形飞船早已消失,如同一个迅捷的鬼魂般返回了外太空。他猜想在古里曼羽翼未丰的帝国里究竟有没有人追踪到了它。他对此表示怀疑。一个错误信号?一个微弱的图像误差?或许是吧。人类科技已经相当先进,但与肯耐布拉克的古老技艺尚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人类会输。所以人类会输给自己。
所以他会在乎。他是人类。至少,很久以前,他曾经是人类。如今他与灵族共事,虽然他憎恨这些混蛋。他与灵族,以及密教中其他与之勾结的非人种族一同共事。
因绝望而相互勾结。
他更憎恨这个事实。他憎恨人类种族是银河灭亡之原因的事实。格拉托向他深入解释过。格拉托在硫磺岛的染血沙滩上最初招募他时解释过。充满活力,无辜而兴旺的人类种族是亚空间借以吞噬银河的门户。混沌将要获胜,因为人类这块短板会放任亚空间的侵袭。
他是个永生者。他生来如此,一个天然的永生者,但密教强化了他的能力。自从他在那片被枪林弹雨所覆盖的沙滩上接受招募之后,他就一直为之工作。
从那时起他便为它们展开了杀戮:他杀死的都是好人。有时候,为密教服务会显得十分矛盾。但它们乐于解释。它们会讲清楚为什么一个好人必须死,为什么那不是件坏事。它们让他完成的那些血腥任务…真是见鬼。孟菲斯的那个伟人,还有一千年后天使之城的那位修士。第十九个千年在马努康玻璃神殿中面对侯利亚德,以及第二十二个千年赶在梅瑟尔哈桑进行律法之言演说前将他刺杀于尖塔露台上。
之后是杜姆,不过杜姆确实必须死,就算是以人类的标准而言也是如此,没有谁能够真正反驳这一点。
情况有所演变,当然如此,因为对手的状态有所改变。它们与那极端高明但误入歧途的帝皇进行着以宇宙为棋盘的对弈,这让一切都变化莫测。密教已经无法掌控或者预料他的行为。那个人类的表现超出了期望。
因此,如今的策略被称为荷鲁斯开局,或者阿尔法瑞斯棋局。目的很简单:放任混沌取胜。让亚空间大获全胜,使其自身崩溃,化为灰烬。让人类扮演其自戕的剑刃。
他听命而为。他完成它们需要他去做的事情。他头冲下栽到一个敌方星球上,因为高速渗透跃迁而伤痕累累,尽量维持自身状态,背着那个装有他武器的肉囊。
他在高海拔山脉中,距离马库拉格城有一周的路程。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那个被亚空间派来猎杀他的恶魔。
在他完成跃迁的三天之后,他转过身对冷冽的山间寒风说道,“现身吧。”
笑声回荡起来,然而那远非人类的声音。那笑声在安卓马克山脚丘陵的深谷间回荡。
“来吧,”他说。“来吧,恶魔先生。我急不可耐了。”
在漫长的寂静后,一个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拥有你的名字。我掌控了你。”
他叹了口气,将他的背包和武器扔在地上,张开双臂。
“那么你赢了。来干掉我吧。”
“达蒙,”那个声音发出回应。“一个有趣的名字,考虑到你的生计。”
“我能告诉你什么,恶魔?”他答道。
寂静。
“你有我的名字,”达蒙说。“你还等什么?”他的双手依旧张开。他缓缓转了一圈,脚下的雪咯吱作响。
“我的确拥有你的名字,”那个声音回答。“真名蕴含着真正的力量。我拥有你的名字,你无法对抗我。”
“我知道,”他说。
“那么你该知道我要杀了你?你知道我为何来此?”
“是的,”他说。
“很好。”
他清了清嗓子。高原的空气十分稀薄。
“我的名字是什么?”他问道。
“达蒙普瑞坦尼斯,”恶魔回答。
“知道我的真名让你能够掌控我?”他问道。
“是的。”
“那么你赢了,亚空间的子嗣。你完全赢了。在我安然赴死之前,请满足我的一个遗愿。”
“说吧。”
“告诉我,将我湮灭者的真名是什么。”
一声轻笑在虚空中泛起波纹。
“带着这个名字进坟墓吧,”那个声音说道。“我是乌什皮特卡。”
“我投降。来杀我吧,”他说。
那虚空阴影一跃而起扑向他。它像一道漆黑的海啸般穿过雪地奔涌而来。
“顺便说一句,”达蒙普瑞坦尼斯在最后一刻说道,“那不是我的真名。如此一来,你就无法掌控我。但我知道了你的真名…乌什皮特卡!”
达蒙一直在狂乱地让口袋中的那个容器就绪。他完成了恰当的手势,抛出了恰当的符文,就像他所学的那样。他将自己的魔法迎面抛向那尖啸而来的恶魔。
那恶魔在一阵怒火与光芒的爆炸中退出了实体空间。达蒙摔倒在地。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身上湿透了。他被鲜血所覆盖,他周围的一大片冰川也是。没有一滴血是他的。
精疲力尽的他慢慢站起身。马库拉格城还有一段距离,他要沿着山脉下行很久。
就这样,那个自称达蒙普瑞坦尼斯的杀手来到了马库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