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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是金乌西垂霞漫天。
他带着那一身微醺的醉意,朝她而来。她听他走近,一步一步皆落在心上。
咚咚,咚咚。
她低垂着眼眸,素手绞着衣袂。她觉着面上有些发烫,定是鸾帕盖得久了吧,她这般想。
鸾帕一角被掀起,她不禁抬眼瞧去,顺着那一杆秤杆,便看见那指骨分明的手,也可窥见那人穿着同自己一般红艳的朱衣。
她心中有些欢喜,有些羞怯。她只觉着面上烧得更烫了。
咚咚,咚咚。
鸾帕遭杆一挑,她便不禁又含羞低下首去。
此刻自己的脸儿定比天边的晚霞还红,如何好意思教人瞧见?
——只是这一低首,便再也瞧不见那人的脸了。
她如今常做这一个梦。
只是梦中人的眉眼,她从未瞧见过。
而那一杆秤杆,那一双手,在日复一日的梦境里面,也变得模糊起来。
——那个人呀,曾为她描过眉,写过合婚庚帖,许过她终身,却到头来留她一人对影成双。
他说待到那金榜题名时,便允她洞房花烛夜。
她笑啐人一口,折了渡口的一支柳条塞与人怀中,急急地便要赶人走。
他便牵过她的手。十指纤纤,一一吻过。
她含着笑,亦含着泪,目送那小舟远去。
自那时起,她便等着,日复一日的等着。
只是待那柳色青,梅子黄,雁南渡,苍山也负雪。一年又一年。
她也没能候来归人。
他当年北上,她便南下。
江南的春,总是爱落雨的。做冷欺花,将烟困柳。
这时的她总喜欢候在殷桥上,递牌引路,看客来客往。
但她更喜欢的,是这殷桥的柳色。
这柳色青青,一如当年渡口的垂柳依依。
这几日的雨又是绵绵得下个不停,又鲜少有客,她便琢磨着今日便在茶寮歇一歇罢。
但她又不放心,便忍不住朝外张望一眼。
桥上已赫然立着一颀长身影,笼在蒙蒙烟雨之中。
她来不及打伞,便仓仓皇皇奔去。
只因跑得太急,雨天路又滑,石阶不曾踩稳,一个踉跄便要摔倒。
但她不曾。
那人的手托住了她的藕臂。
她因狼狈而有些羞赧,故而低下头去。她便看到那双手。同样指骨分明。
她曾一度模糊的印象忽而清晰。与她梦中的那双手重叠起来。
她顺着那一双手看上去。她想看一看那人的脸。
“青菀。”
她一怔,不禁落下泪来。
这一回,她终是看清了他的脸。
而此时,也已是云雨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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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2月16日,阿愈赠,青菀秦栀酒专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