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耿睡得很熟，随着平缓的呼吸，他的前胸起起伏伏，黑色的鳞片被火光映成桔红色，双翼收笼在身侧，关节处的前爪在地上舒展开。他看起来那么地无忧无虑，然而卡瓦多眼中，亚耿身上的是红色而非桔红。不是红鳞阿克伍德兹那样的赤红，是血红，鲜艳的血的红色，成为祭品的乍德的血就是这么红。红透了卡瓦多的双眼。
第二天，卡瓦多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发现亚耿已经醒了。他正用探寻的目光盯着卡瓦多，鼻子轻轻抽动。
他肯定饿了。卡瓦多的石屋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他本来是作布料交易的，不过生意并不好。上一个旅行用去的四十琐是他最后的积蓄，本来是买布料的。他当时以最高速赶回。萨临仑意味着安全，毕竟什么也没有亚耿重要，于是现在，卡瓦多身无分文。
没关系，他们不会让神饿着的。很快，就会有乍德来请他去新的住处。要不是卡瓦多坚持，他一回来就会被安排在那个大而华丽的屋中，受到瞻仰。但他想让亚耿对这里有一点印象。至少，这是卡瓦多自己的家。
趁现在，他又点燃了火堆，把最后几根阔杌枝一根一根地扔进去。雷乌兹喜欢火，长大的雷乌兹也会喷火，那不是一般的火。雷乌兹称它为龙焰，温度高得可以让血肉融化。亚耿还太小，大约半个帕后才可以喷火。现在他正在火焰边蹦蹦跳跳，用长爪好奇地触碰火焰。卡瓦多把一根阔杌枝的一端放到火中，把它点燃。亚耿立即表现出极大兴趣，扑过来追那团火苗。
他不怕火。卡瓦多吃惊地发现。不管亚耿怎么碰火，他都没有被烧伤，倒显得兴奋异常。火焰似乎给他带去了活力，在亚耿的眼中，又闪现了那金色。
神。亚耿是雷乌兹，雷乌兹是神。
“措……措兹。”一个怯生生的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亚耿没有注意，他正在用鼻吻触碰火堆。卡瓦多转身，看到了一个很小的乍德，顶多四五帕大，好像还没有独立，很敬畏地望着他和亚耿。
“莫来叫你的吗？”卡瓦多问道。
他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卡瓦多出声提醒:“柯赫罗莫来叫我的？”
“嗯嗯嗯，莫请您……去……萨杌那。”
萨杌！
那枝干纯白，一片叶子也没有的萨杌！他居然要见到它！
萨杌是雷乌兹的神圣之树，是白鳞克伦德萨创造的。他将三株萨杌分别赠予萨塔铎司和译克斯斡两个乍德国家，另一株则属于了雷乌兹。除了莫和措兹，没有乍德允许见到它。在此之前，卡瓦多一直认为自己见到萨杌的唯一可能是参加一场和译克斯斡的战争并且胜利。胜利一方的所有士兵可以在萨杌

胜利一方的所有士兵可以在萨杌下欢宴，甚至触摸它。但是，他们不会伤害萨杌，一点也不会，它是神圣的，不论何时都是如此。
亚耿很不安静，总是想从卡瓦多怀中蹦出来。他的鳞片光滑，在手指下感觉很温暖。柯赫罗莫正在一座山丘下等待着他们，没有随从。
“措兹。”柯赫罗冲着他点了点头。“亚耿，是吗？”
亚耿不再动来动去，他抬起了头，注视着柯赫罗。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亚耿。柯赫罗恭敬地把右手食指弯曲，放在了左胸。这是最为谦恭的姿势。
亚耿显然没有理解。他很快失去了兴趣，开始左顾右盼，嗷嗷的叫着。
“他饿了。”卡瓦多解释道。
“你没有给他吃的？”柯赫罗看起来很吃惊。“喔，好吧，我知道了。”
那个引路的乍德将他们带到旁边柯赫罗的住处，一个二层的小楼，然后他立即低着头离开。另一些乍德在桌上摆上一木盘胡勒肉。这种身材矮而壮，长着肉质角和四条细长是腿的动物跑得飞快，很难抓到，而且不像译克斯斡，萨塔铎司没有很多优秀的猎手，胡勒肉是相当昂贵和稀少的。亚耿根本不在乎，看来对他来说，是肉就行了。他肯定非常饿，半熟的胡勒肉迅速被填进他的辘辘饥肠。用胡勒肉显而易见地浪费了，亚耿根本不在乎食物是否是珍馐佳肴。
卡瓦多咀嚼着肉块，味道很好，有种森林的感觉。不久前他还在为生计发愁，现在却吃着无数乍德一辈子都没有吃到过的美味。假如他要求，毫不怀疑，每天都会有胡勒肉供应给他和亚耿。
他忽然感到舌头发干，肉噎在了嘴里。油腻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将享受到无比惬意的生活，因为他是措兹，因为他杀了那些发现亚耿的乍德。
一顿有些奇怪的早饭后，柯赫罗领着卡瓦多走上了萨杌之丘。亚耿趴在卡瓦多肩膀上，前爪嵌进了他的肉中。塔洛都是前爪长而尖，后爪则非常强壮。“你能不能松开点？”卡瓦多皱起了眉头。亚耿嗷叫了一声，不过应该没听懂，反倒抓得更紧了。
白色的枝干挺拔而又修长，然而萨杌不像卡瓦多想的那样高大挺拔，直插云天。看起来，它并不庞大，只是一棵正常的树。不过，纯白色的树枝没有一丝杂色，树皮异常光滑，连一个节疤都没有。向四周散射开的枝条错落有致，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影。最为不同的是，萨杌没有叶子，一片也找不到。这令它带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庄严。
亚耿很是兴奋，展开纤弱的翅膀扑腾着飞跃到了萨杌最低的枝子上。灰黑的亚耿和苍白的树枝，这个对比太奇怪了。

亚耿很是兴奋，展开纤弱的翅膀扑腾着飞跃到了萨杌最低的枝子上。灰黑的亚耿和苍白的树枝，这个对比太奇怪了。
“他会飞了？”卡瓦多问道。柯赫罗只是点了点头，上前几步轻轻抚摸萨杌的主干。见状，卡瓦多也不再迟疑 。树干非常光滑，不像木质反倒像圆润的石头，坚硬的质感不同于其它任何树。
“它真神奇。”这句话不加思索地从他口中说出。语言的贫乏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词不达意。
“没错。”柯赫罗昂首看向了亚耿。“它和亚耿一样，都是雷乌兹对我们的馈赠。”
随后，柯赫罗语调一转:“你让我面对一个难题。关于你，还有亚耿。”
卡瓦多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莫叫他来似乎不仅仅是看萨杌的。“我现在是措兹了，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杀了几个乍德？”见他僵在原地，柯赫罗宽慰地笑了笑。“哦，所有莫都知道，这根本不是秘密。随便想想都能猜到。怎么可能一直都只有一个乍德发现雷乌兹蛋呢？”
“二十四个。”其实是两个，但他觉得那些在他面前死去的乍德也应被算在内。而且，他想吓吓柯赫罗，至少让莫知道他是不好惹的。
“你觉得值得吗？”
不，一点也不。“我可以杀更多。”
“为了亚耿？”
为了活下去。“是的，还为了萨塔铎司。”
柯赫罗上下打量着他，他们就这么一只手扶着萨杌，之间的树枝上栖着亚耿，互相对视着。卡瓦多竭力维持自己轻蔑的眼神，然而，他做不到。他怎么可能以自己的杀戮为傲？
“你会为萨塔铎司而杀更多吗？”柯赫罗打破了他们之间敌意的沉默。“你将拥有的不只是亚耿，还有花不尽的无数琐，享不尽的敬仰，女孩们会争相与你共度良宵。当然，最重要的，是荣誉。”
说真的，卡瓦多不在乎其中任何一个，他也不需要荣誉。他只想平静地生活下去。
可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在看见亚耿的蛋时，他会将它夺下？不是为了荣誉又是什么？卡瓦多感到一阵眩晕，萨杌冰凉的树干成了他世界里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
不，他做不到。他已经开了杀戒，就更不想成为一个屠夫。
“想想看，骑着飞翔的雷乌兹，用亚耿的龙焰和你的剑征服整个译克斯斡，这是多少乍德梦寐以求的！”不得不承认，柯赫罗的话很有吸引力。也难怪他会成为莫。
两个地区的首领都被称为莫。然而，萨塔铎司的莫是在每一记被推选出来的，译克斯斡的莫却是世袭的。不过，如果莫是男性，继任者必须是他的女儿，反之亦然。因为，女儿继承

“需要水吗，措兹？”那个乍德胆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不用了。你知道'耀日'吗？”亚耿从他肩上溜下，盘着尾巴缩在卡瓦多腿上。柯赫罗可以有办法用各种典故说服别人，那他也要学学。
“噢，”他踌躇了一下。
“没关系，我想听故事。”卡瓦多尽可能地和颜悦色。
“那是好像是一千四百二十二记，”那个乍德声音微微发抖，但很快就流利了。“一个雷乌兹蛋在萨临仑附近被发现了。传说是，由于被许多乍德同时发现，莫决定让所有乍德围在萨杌边，雷乌兹蛋在他们手中传递。连续六天都没有动静，如果第七天仍无法孵化，那就意味着它是死卵。”
“哦，我想起来了。”卡瓦多说。“得傲尔即将落下时，它到了那个措兹手上，然后耀眼的光把他笼罩，雷乌兹孵了出来。”
“苏罗尔，他是最伟大的措兹之一。”
嗯，这意味着柯赫罗还是错了。最后毕竟是雷乌兹作出了选择。他不会坐等柯赫罗把自己暗杀了，或许，一个委婉点的办法可以退一步，进两步。
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被冷落。许多乍德为他服务，尽管卡瓦多一再拒绝，还是有两个乍德不断跟在他身边，随时应候他的要求。出于一种古怪的想法，他决定尽情享受这一切。那天接下来的时间，他抱着亚耿上上下下地跑遍了整座屋子，惊叹于耗工之巨大。当年他们肯定为了措兹的居住大兴土木。如果他们知道每一个措兹的双手都沾满了乍德的血，他们会作何感想？
另他有些意外的是，在晚餐时，柯赫罗又来了。这次，他堆着笑脸，没待他开口就自顾自地坐在他的对面。
卡瓦多模仿他的样子，也堆了一脸笑，作了一个迟来的“请”的手势。他已经不像早上那样沉湎在自责中，现在，他有备无患。
在沉默中，卡瓦多甚至没有注意到吃了什么。他的手指笨拙僵硬，只能用抚摸亚耿来掩饰。这顿尴尬的晚饭将近尾声，卡瓦多决定掌握主动。
“你的条件是什么？我帮你出战，仅此而已？”
“你还要合作，要显得自己有足够的礼数，至少不是一个粗俗的蛮夷。”柯赫罗的表情舒了下来，但仍紧盯着卡瓦多，令他后颈好像芒刺遍生。“你要赢得大家的支持，树立自己的威信，这样才能战胜对手。”
可对手是谁？“就这些？”
“就这些。你还希望更多？”
“不，一点也不。只不过是确定一下。”卡瓦多丢给亚耿一块生肉，低着头看着亚耿慢条斯理地把肉吞下。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露出刚刚整理好的微笑。“等等，我好像还没有答应吧。”

他又迅速低头，连扔了好几块肉。不用看，他也知道柯赫罗一定怒不可遏。他的心中沾沾自喜，没想到我也会吧，柯赫罗。
他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柯赫罗猛拍在桌子上，杯盏叮当。亚耿受到了惊吓，拍打着翅膀窜到了卡瓦多肩上。这实在是太配合了，亚耿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是柯赫罗最需要的。
“当然，我们可以谈谈，不过我很忙，改天吧。”卡瓦多轻轻抚摸着亚耿，直到柯赫罗不失礼数地离开。
他很快就会为自己的狂傲付出代价。不过卡瓦多并不担心。他有亚耿。
一整天的忙碌后，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再令他惊讶的了。不过在准备睡觉时，他还是发现自己想错了。
一个美丽的女性乍德在等着他。
她有些局促地站在房中，不知所措地看着卡瓦多和亚耿。
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当她不存在，自顾自把亚耿捧到他的窝巢中。柯赫罗在搞什么？软硬兼施？
亚耿倒对她产生了兴趣，好奇地盯着她。卡瓦多不知道该干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于是多此一举地点着了火堆。
这下亚耿又兴奋了，不过卡瓦多把他摁回了窝里。现在完全没必要亚耿来捣乱。“你……嗯，谁让你来的？”
“柯赫罗莫，措兹。”她羞怯地回答，几乎不敢看他，深深地低着头。
“你……”卡瓦多觉得舌头打结。“叫什么名字？”
“泰妮杰伊，措兹。”仍旧是局促不安的回答。
“有谁强迫你来吗？”卡瓦多发现自己正在抚摸亚耿，就像与柯赫罗交谈时那样。或许这会成为一个条件反射。
“不不，没有，没有，措兹。我是自愿来的。”
有谁强迫你你也不敢说。“出去等着。”
她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我……我可以陪您上床，柯赫罗让我来的，我必须……”
“出去等着。”
她出去了。
卡瓦多抱起了亚耿，端详着他灰黑色的鳞片。几天前，他还是一个蜗居的普通底层乍德，默默无闻，入不赘出地卖着布匹。现在，他在所有乍德的面前发表演说，享用昂贵的胡勒肉，与莫针锋相对地讨价还价，而现在，还有女孩主动投怀送抱。
因为什么？因为他杀了那些无辜的乍德？
这是哪门子措兹？
雷乌兹莫非瞎了眼？选择这些满手鲜血的屠夫作为自己的同伴？
还是他们压根就是在寻找强者，一群乍德中的最强者，冷酷而又残忍的杀手？
也不一定如此。他们大都别无选择。

那他自己呢，也是别无选择吗？似乎不是吧，没有谁强迫他去杀了那个应当是胜利者的乍德，也没有谁把那双紧握着亚耿的手撞到他的刀口上，然后再一根根拧断紧锁的手指。还有那个旅行者，他纯粹是一个懵懂的无辜乍德，一无所知却被他杀死。
这是恶魔的行径。
他必须想办法弥补。最好的办法，是为比自己崇高的势力效力，用善行来偿还。
当他推开门时，泰妮杰伊正靠着墙壁轻轻抽泣。卡瓦多不想吓到她，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泰妮杰伊。”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告诉柯赫罗，我同意了。”

嗯，卡瓦多的发完了。上一个问题怎么没龙回答？@圣光啸龙
下一章，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金龙德曼克瑞的章节！

那是我经历过的最为恐怖和寒冷的时间。”他梦游般地说道，思绪已经回到了那黑暗的时段。那是永夜，那是来自萨伏塔戈的注视。“我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从各个地方偷取食物，诱使成年的雷乌兹喷火为我取暖。得傲尔再度出现时，我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卓。我那时什么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所以，否得利克就在帮你？”穆禄问道。
“不仅仅如此。”德曼克瑞不知如何回答。否得利克对他来说，就像……
就像什么呢？对于雷乌兹，和乍德一样，关系友好，并且会互相帮助帮助的只有手足同胞和配偶，至多还有同僚。卓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就像人类的父亲对孩子的影响一样。”
或许是为了转移气氛，穆禄开口了。“否得利克一直在负责什么方面？”
“大部分塔洛都喜欢的，他在做各种机器之类。”这恰恰是德曼克瑞完全不能理解的。“太难了，我从来搞不懂那些无意义的线条，可是他可以把它们变成各种希奇古怪的东西。他甚至改进了飞行装置，然后让我来尝试。那两个推进器可以绑在翅膀关节上，在真空里飞行就和在天空中一样简单。”
“你很怀念他。”
何止怀念？德曼克瑞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不论怎么表述，穆禄都不可能理解。这是卓才能理解的，那种孤独。他们只能互相依靠，而现在，德曼克瑞的依靠已经逝去。他再次变成了那条年幼的雷乌兹，在永夜的浩劫后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我得学会依靠自己，甚而，成为其他雷乌兹的依靠。
“你又为什么要为否得利克守候这个夜晚？”德曼克瑞望向了穆禄。
“嗯，是这样的，德曼克瑞卓。”穆禄解释道。“我会是否得利克卓的继任者，如果不出意外地话。”
德曼克瑞吃了一惊。从来没有在卓尚未被萨伏塔戈带领远去时就任命莫的。然而他只是说:“那么我祝福你，愿塔尔克赐予你明智与聪慧，穆禄莫。”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穆禄太心急了，难道就不能等一阵子？德曼克瑞不想反对，或者指出穆禄的急躁。他太疲惫了，无尽的重担压在了他和格兰德身上。他没有精力去管这种事情。穆禄会是一个称职的莫，进而成为一个优秀的卓。他知道通过为否得利克守候最后的夜晚来表达对他的尊敬，使得之后的任命不会显得像是对前任卓的轻视。
天光渐明，此夜将逝。德曼克瑞挺身站起，否得利克的最后一夜已经过去。得傲尔的晖光映在了天边，预示着一个晴天。

“愿龙焰为你扫清前进的障碍。”德曼克瑞低声说道。“愿智慧与知识承载你的双翼。”陆续进来的雷乌兹纷纷加入到他的低吟中。“愿勇气让你无惧一切。”塔洛们用强壮的后爪托起否得利克的尸体，缓缓飞向空中。“愿好风托举你的双翼。”德曼克瑞展开翅膀，却觉得自己沉重得无法飞起。“愿世间一切美好与你相随。”他们都飞得很慢，天空中飘着大团云彩，得傲尔璀璨耀眼的光华从地平线上腾起。“愿你的力量永不衰竭。”下面是一片空旷的野地，不再是斯瑞兀的范围。几乎所有雷乌兹都来了。他们在等待。
“愿你能够在永恒与短暂间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平衡。”德曼克瑞低下了头，他的舌头干涩无比。“现在，他找到了。”
“愿龙神眷顾否得利克，塔洛的卓。愿你的名字与磐石永久。”他顿了一下，拼力吐出最后一句话:“愿萨伏塔戈令他在烈火中升腾。”
托着否得利克躯体的塔洛松开了爪子。所有到场的雷乌兹全部脖颈微曲，喷出高温的龙焰。德曼克瑞看着灰烬弥散，随着龙焰的持续，否得利克已然模糊不可见。活着的雷乌兹根本不怕火焰，即便死去，他们的鳞片也能阻挡龙焰的热力——至少，一阵子的。
老友已经被送走，现在，我该去找格兰德了。
他在下午从斯瑞兀出发，穿过厚厚的云层。他知道格兰德一定会去的地方。现在飞过去，他可以在傍晚到达。
“德曼克瑞卓。”一个声音从左侧传来。云层太浓，他看不到是谁，不过听声音一定是推曼，一条褐鳞萨伦，也是德曼克瑞的副手。“德曼克瑞卓，希望您不忙。”
“是的。”德曼克瑞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事坏事？”
“不好说。”推曼的翼尖在浓云中若隐若现。“取决于你怎么看了。一枚蛋在乍德那孵化了。”
“意味着我们有的忙了。”而且，没有否得利克的帮助。
“他是一条雄性塔洛，灰黑的鳞片，很健康。名字是亚耿。据说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在暮阳下会变成熔金的颜色。”
“这个在我回去后再讨论。还有吗？”
“还有。是关于尤莉希丝的。”
尤莉希丝！她怎么又出现了？“谁被袭击了？”
“一群人类，就是上次降落在译克斯斡的俄罗斯人。奇怪的是尤莉希丝没有杀光他们，反而拦住乍德们放跑了大多数。而且，有一条红鳞萨伦在帮助她。”
“尤莉希丝行事向来古怪，”有一条萨伦在帮她，是谁呢？德曼克瑞认识所有的萨伦和几乎全部雷乌兹，每一条红鳞萨伦的名字在他心中掠过。“我得去找格兰德谈谈。”

“我得去找格兰德谈谈。”现在这不仅仅是他去谴责格兰德的胆怯，而且他需要格兰德的帮助。
巨大的树枝叶葱翠，就像盘在主干边的那条绿鳞伊寇拉雷一样。德曼克瑞向后展翼以抵消惯性，稳稳落在草地上。阔杌，最常见的树种，不过能长到这么大的绝无仅有。
“德曼克瑞卓。”格兰德冷冷地说，头也没抬。
“格兰德卓。”他用同样的音调回答。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都很清楚，很快就要结束了。”格兰德舒展开修长的尾，伊寇拉雷只有前爪，此时它们仍紧握着树干。“永夜不远了。”
“还有时间。”德曼克瑞坚持。“还有很多事情，推曼刚刚就告诉我，萨塔铎司有了一个新的措兹。”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说好，萨伦和塔洛负责萨塔铎司，我们和阿喀骛负责译克斯斡，瑟维管理塞茵弥珈，你难道忘了？”格兰德又重新蜷起身子。“措兹是萨塔铎司特有的，译克斯斡没有这种错误的制度。”
“我们都是卓，什么时候连我们之间也开始互相推卸责任了？”
“永夜就快到了。”格兰德答非所问，双眼微闭，好像睡着了一般。“快了，很快了。”
德曼克瑞再次感觉恼火万分。“那么，至少这个与你有关。”他猜测着格兰德的反应。“尤莉希丝……”
“不要再跟我提她！格兰德猛地睁开黑色的眼睛，恨恨地咆哮着。“她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父亲是梭里斯，你曾经的配偶。”
“他是萨伦，我是伊寇拉雷，”格兰德跳飞着离开了阔杌。“我没有配偶！”
“你是没有，但你曾经有。”德曼克瑞上前一步对视着格兰德的眼睛。“梭里斯，尤莉希丝是他的女儿。”
“她的母亲不是我！是芸依妮！萨伦芸依妮！我们放逐了他们俩，留下了他们的女儿，尤莉希丝。那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会杀死还在卵中的孩子，仅仅是避免你的尴尬？”
“会的。这与我无关，她给我们制造了无尽的麻烦。”格兰德吼道，拍打翅膀飞到了树枝上。“尤莉希丝，恐惧之翼。”
“你别走！”德曼克瑞也跃上了树冠，丝毫不顾木头吱呀的呻吟。“你就这么放弃了吗？”
“是的，”格兰德语调忽然变得满是哀伤。“永夜就快到了。”
“曾经我是那么骄傲，我在黑暗中活了下来，成为了伊寇拉雷的卓。”格兰德眼神游离地看着不知名的天边。“甚至离开梭里斯对我也没什么。我愿意这样。然后，就发现了他已经打破了规矩，选择了一条与他同族的雷乌兹。”

“你真是太胆小了，德曼克瑞。”尤莉希丝嘲讽道。“也难怪一个永夜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我可不想杀你，原因我懒得说明。不过你记住，我一直是有机会的，只要你们还在恐惧。”
只要你们还在恐惧。
德曼克瑞目送两条雷乌兹飞去，在心中琢磨着这句话。她是什么意思？她有什么机会？
他飞往了斯瑞兀，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不过尤莉希丝的那一句话还是振动在他的耳边。
只要你们还在恐惧。

嗷……德曼克瑞是相当重要的一个POV嗷。嗯嗯我还是写龙更擅长一点。欢迎对剧情和写法等任何方面提出意见。这毕竟是初稿。

@圣光啸龙

霜翼加油嗷↖(^ω^)↗

王先璟
清晨，太阳尚未被地平线吐出，王先璟站在窗前，眺望着暗蓝的天空。
还有两天她就得去新疆，从那里坐飞机到月球的太空基地，再乘“求索号”飞往伊塔。在那些龙的语言中，那个星球肯定不叫伊塔。
如果他们有语言的话。
那些龙，他们究竟是不是龙？抑或只是一些巨型蜥蜴？她武断地下了定论是不是把她置于了危险的情况中？
那些如果不是龙，摆在她面前的无非两种选择:承认自己的判断错误，放弃等待许久的征服机会;或者指鹿为马，坚称这就是龙。
不论怎么样，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选择后者。
换句话说，倘若龙神眷顾，伊塔上真的是龙。那么，他们真如她所渴望的那样，是智慧的生命吗？如果他们空有龙的外表而只是一种低等的爬行动物怎么办？
那不会影响龙信徒的征服，但会让她无法接受。
王先璟深吸一口气，离开了窗边。
上午，她处理了科考队的事务。转眼就到了中午。她不由得暗叹浪费了多少时间。
王先璟决定一个下午都放在实验室。培养皿中的细胞长势良好。现在，它们应该需要一点营养吧。王先瑾掂量再三，还是把常规的培养基改成了蜂乳。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只能信任自己的判断。
那么，当胚胎发育成功成受精卵后，她该用什么办法使它得以孵化？这用常规克隆方式似乎不太可行，那是否意味着她必须把这带上伊塔？让胚胎休息几年完全不是问题，只是伊塔会给她新的突破吗？
如果伊塔上没有龙——她几乎已经相信这一点了，不然为什么那里没有进一步消息？那样的话，她的这个胚胎就是所有的希望了。
不仅是希望，也是她的渴望。
晚上，她决定休息一会。实验室那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彻底放松。她坐到电脑前，盯着屏幕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所有涉及龙信徒的事务都在另一台电脑上处理，用于注册的身份完全是个假的。对于实名制的电脑注册，她只是相当怀疑政府的动机，这是控制每个人信息行为的最佳途经。
是什么让她留下了破绽？王先璟仔细搜索着电脑，寻找任何可以让人把这两个完全没有分毫相同点的人和龙联系起来的地方。她不可能会粗心到让自己有被发现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