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日清晨早起,用极细的赭红笔在上眼皮淡淡一描,用朱红的蜜糕抚平干燥的唇瓣,再熟练地绑好双丸子头,不慌不忙,在耳背抹上一点香。
不是没有人仰慕这样的她,只是在她征得七代火影的允许之后,便因为时常蜗居在那件小小的武器店里,而日渐疏离。天天并不是弃村子于不顾,战后最初的五年间,她也兢兢业业为重建贡献青春;只是当每日往来村子的街道上,竟发现眼前的景象与自己年少时别无二致时,深深觉得松了一口气,也就随便地做了最不需要考量的选择。22岁时,向新上任的火影鸣人递交离职申请时,对方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她。
“天天,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习惯性地摸摸后脑勺,语气轻快如常:“这个嘛,因为村子回复了宁静,我也想修整一下了,虽然很喜欢和燃烧青春的伙伴一起出任务,但这几年下来,真的没能好好喘口气。火影大人,您就体谅我一下吧!”
“诶?那你是要离开村子吗?”
带着墨色指套的双手连挥三下:“不不不,才没有呢!我已经计划好要开一间武器店了,就在我住的街口拐角一楼。有紧急事件的话我还是非常乐意帮忙的,不过只是想暂且自谋生计了,现在正流行创业,不是么?”
鸣人本想再问点什么,身旁的鹿丸却抢了先:“推荐你去任职忍者学校的武器老师,闲暇时间不少,可以兼顾店面,你觉得如何?”
右手扶颚,思考片刻后,她回答:“不行不行啦,刚要筹划开业一定很忙,放过我啦!而且我真的不擅长一心两用,我又不是宁……”最后一个词,暗淡下去,语塞。
鸣人垂眼,鹿丸低头,于是这份离职申请就顺利地签上了火影的大名。
现在,她正要出门觅食,独居的生活隐秘,零星的顾客也提不起兴致。所以天天养成了不同于年少时的规律作息。天微亮就穿着素色华服,戴着不易察觉的淡妆走在寥寥数人的商店街上,一个人的饮食很难料理,无人分食,太多厨余来不及收拾,这只会引发自己的懒惰,打乱生活作息。早餐老妇人老店里的茶泡饭,刚开始总觉得太清涩,淋上满满一层酱汁,搅拌,囫囵下肚,半晌就口渴难忍,可是在不做职业忍者之后,竟慢慢适应了这种涩的口感。长久的淡食,肤质比原先的小麦色白皙了不少,体重也一点一点下降。当然,这些并不是要这么做的动机。
手鞠和雏田,在成为人妻,尤其是生产之后,身材都丰硕了些,胸部和臀部线条更加明显。尤其是手鞠,每每在花店遇上天天,都不禁羡慕一番。
“天天,半个月不见,你好像又瘦了点呢!有什么减肥秘诀么?”贴上去的好奇神色,挤得天天无处脱身,只得忙摇头。
“哪里有什么方法,你凹凸有致,我根本求不来。”看手鞠背上背着的两岁娃儿,胸前竟还有些涨()奶的迹象,天天顿时母性升起,根本无法去挑剔手鞠腰上的一小圈肉。
“哎,你们这些幸福的单身汉,真的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每天起早贪黑,给这小屁孩擦屎换尿片,累个半死却还是在长胖。真的是郁闷至极。”
天天对她的郁闷表示出一种浓浓的羡慕,立刻聪明打圆场:“别看我现在瘦,我这是为了以后不愁人嫁呢。等我嫁出去了,也生几个小屁孩,看我长膘的速度不把你们甩个几条街!”
众人笑出声,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魔力,让她还保有这种少女时期的天真的热情。可天天知道,手鞠她们那是幸福肥,相比之下,没有获得幸福的自己,根本没有长胖的资格。还说要嫁人呢,独居了三年,守着个可有可无的武器店,别说钱赚得没忍者时期的俸禄多,连人际方面也冷落至极。
有时候照着镜子,看着自己根本不像25岁的青春面容,心里却觉得已经老去。
(二)
又一次被沉闷而急促的心跳惊醒。这些天,她老是梦见那时的三班一起出任务的情景。凯老师与现在截然不同,依旧生龙活虎,喊着生怕敌人听不见的鼓劲口号,李也一旁边应和边哼着小曲儿。梦里的自己捂住李的嘴,一个劲儿骂他白痴,还时不时偷偷看看身旁的宁次,看着看着,便无法移开目光,始终盯着他的侧脸。
〔山根(鼻梁骨)是认识的人里最高的,确认无误。〕
〔下巴是认识的人里最挺的,确认无误。〕
〔头发是认识的人里除自己和井野之外最长的,也比自己的更柔顺,确认无误。〕
〔噢噢,还有眼睛,眼神是所有人里最澄澈,最深邃的,确认完毕!〕
来来回回,一遍遍确认他的模样,反反复复,一次次描摹他的长相。梦里头的那人竟然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盯着前方。
可是在梦境中,他总是消失着,先是穿着长靴的双脚,再来是白净的双手,接着是着素衣的胸膛……最后,脸也模糊了,棱角发出听不清的声音,天天看着看着,就把宁次看丢了。
“再一次!再一次!”她扯着自己的衣角,狠狠地说。
〔山根(鼻梁骨)是认识的人里最高的,确认无误。〕
〔下巴是……,确认无误。〕
〔头发是……,确认无误。〕
〔噢噢,还有眼睛……,确认完毕!〕
可是他还是没有复现。
“再一次!”
〔山根……〕
〔下巴……〕
〔头发……〕
〔眼睛……确认完毕!〕
……
……
最后,梦里的自己也再也不能重复描出他的样貌。
沉重而紧张的心跳顿顿,顿顿,顿顿……把天天从梦境的残酷,拉回了现实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