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光

（我本不信佛。什么慈悲为怀，菩提心肠，这些留在宫里只会是害死人的累赘。入宫时日渐久，我也逐渐明了了一个理，那就是，最大的不该，便是仁慈。）
（可这会儿途径大佛堂，却想起额涅玛嬷常挂在嘴边的阿弥陀佛，那般虔诚地祈求上苍，佑我一世无虞。）
走，进去看看。

（行途至此，却也并非出于本愿，左不过是嬷嬷叫我前来，说是没准儿求求佛祖，我的身子就能好了利索，我会来，还不是顾念着她会以为我会落了残，免得日后形同废人。其实，求佛也是件不错的事，我自觉还是怕极了有一日我故去，因着许多谎言而下了地狱。）
（只叫小太监在外头等着，我便自行跨步进了大殿。）

（金碧辉煌的佛堂，佛香袅袅不绝。仰望殿中金灿灿的佛像，忽的心生敬畏。我无法不扪心自问，我的一双手上，是否沾过人血。现在呢，那曾站在永寿宫门前扬言盼着我折寿的温嫔博尔济吉特，尸骨未寒，早已化作香篧里的一缕魂。午夜梦回时，她兴许还会重回紫禁城，说完她未说完的话。）
（可是她自己命薄不知轻重，怨不得旁人，也怨不得我。）信女乌兰氏。
（双手合十，阖上双眸。）

（冷不丁冒出的人声，吓了我一个却步，说来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想她进得了佛堂，多半也是个主子，脱口即出的乌兰我听着耳熟，却不记得，这宫里瞬息万变，哪个是抑或说有几个乌兰氏，我早已不清楚。）
（我虽不知道是哪一宫的，但想来是小主娘娘的也不会错了。我合十双手，看向佛祖的金身之像几眼，这才阖了眸子，旋即道：）
“娘娘安好。”

（身后忽的冒出一道儿嗓音，还带着稚气未脱。回首看去，是个阿哥模样的男孩儿。面上带了和善的笑意，微微颌首算是应了他的问安。）
哦，是哪宫娘娘的阿哥？
（带着征询的意味儿，这般问着。）

“储秀宫，”
（待听着了她的话，我便睁了眼应道，虽说是佛祖眼里的众生平等，便就毋须讲这些无谓的礼数，可到底也是宫里的娘娘，自个儿的庶母，这才合拳，略履身施礼与她。旋即迂过她其侧，这才学着个样儿点了一支线香，阵阵念词，自始至终不曾看她一眼。）
“。。。贞祥阁。”
（我生怕了她错认了我额娘，这才添补一句。）

（听他缓缓道来，也不急，只自顾自低垂着眼帘不语。待他话毕，方抬头看他一眼，颇有些许的若有所思。我不信佛，也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善人，可我也到底心存仁爱。）
祥嫔有福气呀，得了个好儿子。

（正在发怔，便听她说着，我眉头一扬，这赞许的话谁不爱听，可这话的意味我总觉得是不是太过客套了些，言过几巡，却还是不知这乌兰氏是哪一位，竟连客套的话都没法子同她说叨，应她道：）
“宗济愚钝，额娘平日里的教导也忘得干净。。。尚不知娘娘是哪一宫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