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到底怎样才够资格做你的男朋友啊？”
她略一思考红了脸：“首先要不怕虫子肯保护我的。”
他挤眉弄眼：“哦～哦～你知道的呀，这点我完全满足。”
“个子要比我高。”
他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
她清清嗓子继续道：“要有责任感，有承担。”
他笑了笑：“这当然咯，还有呢？”
“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
他浑然不觉地收回被她避开的手，咧一咧嘴：“然后呢？”
“要体贴，懂礼节，有风度。”
“会的会的，就这样了吗？”他又伸出手想摸她的头。
“就这样……吧”她犹犹豫豫却想不起更多，拍开他的手。
却被他一把抱住：“好媳妇儿，不正是按我的标准定的嘛，原来我就是你心中的模范。”
她伸手推他“唔，放开我啦，你脸皮真厚诶。”

教室里的灯暗下去的一刹，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她的方向。
她恰好也在看他，那双沉静的眸子像夜色一般黑。
然而黑暗刹那间就淹没了她的轮廓。
教室里嘈杂起来，议论哄声一片，有女孩子尖叫。
他心里知道她是不会害怕的，默默闭上眼，她在那一刹的影像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在黑暗中兀自回味他的眼神。
那一刹太短，这一时太长。
灯很快亮起，眼神再次交汇，并不为了什么。确定了对方的存在，莫名安心。

自习课上，她正心平气和地做一本数学题集。
不知道哪一刻忽然察觉到他的视线。他在座位上偏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全身忽然紧绷起来，脸上涌来一股热，心跳莫名地加速，周围的一切都太安静了。
她的目光在题目上一遍遍地流连，仿佛连字都读不进去了，始终看不懂题目的意思，暗暗着急。
手该死的不受控制，几乎开始发抖，她在心里骂自己没用，紧张个什么劲儿啊，都怪那个人老盯着她看。
不愿意失态，她索性扔下笔，将手放在桌上。跟那道题大眼瞪小眼。
他无声地笑了笑，在她失神时走到她身边，凑近了去看她的题。她一惊，侧了侧身，听见他在耳边低低道：“怎么，紧张到题都不会做了？”
她猛然抬起头，瞪着他不放。
看见她幽怨的眼神，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无辜地眨眨眼。

碧空是云的归处，天尽头是风的归处，大海是江河的归处。世间万物都有自己心的归宿，这归宿就是家。
终于明白白云为何在空中悠游自在，终于明白风为何从未停歇追逐天际的脚步，终于明白江河为何那般汹涌地向海奔流。那是家的方向。
家，毕竟是心灵永远的栖居地。

雨水顺着屋檐一路留下。街道上细细的水流向远方，流出怪异的水纹。雨平静而沉稳地下着，不喜不怒，不徐不疾，就这样淡淡地把我困在这里。

是一碧万顷的草原，微风扶着草香一路迎来，苍绿沿着起伏的丘壑晕染到天边，柔和的云朵覆盖着雪白的羊群。

父亲微微皱起的浓眉渐渐舒展开来，声音低沉却异样地柔和：“我没有很生气，你意识到错误并主动向我说，这很好。夜已经深了，快去睡吧，这件事不要再想了。”

他快步走进死寂的教室，目光触及到什么，脚步忽然停顿，呼吸渐渐稳下来，心里稍安。
教室后座趴着一个身影，脸埋在臂间，头发散着披顺下来，一动不动，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
他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踱到她身边站住。
觉得此刻看起来这样脆弱的她无比真实。记忆中的她从来都是优雅、沉稳、知书达理，微笑是一贯的表情，从不拒绝帮助他人，甚至从不高声向他人说话。他却总能透过她的笑看见真实的无奈与厌倦。她这样完美，却这样虚假。
她每次对他笑，他都在想，她这样一定很累吧。为什么她对我笑，还要对每一个人笑，他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的火，却不知对谁发泄。隐隐地难受。
他很心疼她。
她察觉到他的存在，只闭上眼，将脸埋得更深了一些。
良久，他轻声唤她的名字：“代临。”
她没有回应。
“你抬起头来。”
过了很久才听见她闷闷地回答：“你在想什么？”嗓音有些沙哑。
“你哭了么？”
她安静了很久，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有点失望：“我原以为会的，我也希望会的，为什么忍着？”
“你是想看我的笑话吗？”她终于抬起头，美丽的眼睛有些红，有些不解，有些压抑。
“不。”他淡淡道：“我只希望你任性一些。”
她心里强压下去的难过此时翻涌得如浪，沉沉地打在心上：“你什么意思？”
“你总是微笑，无论对谁都是笑，为什么？我不相信你总是这样快乐，我不相信你真心喜欢他们每一个人……”
“那你要我怎样，以一副高傲的嘴脸轻蔑众生？”
他冷笑了一下：“你别会错意，我并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自由快乐。”话到最后他尽量缓和口气。
她细喘了几口气，盯着他勉强笑了几声：“呵，你以为在为我好，你真的知道我怎样才快乐？连我自己都快不知道了呢。”
“你想做到怎样才会快乐？让每一个人都喜欢你？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你对每个人都一样好，你有很交心的朋友么，你很孤独吧。你就像戴着天使面具的戏子，台上台下哪里才有真心？你的笑容这样虚假。”
是啊，她有多完美，就有多虚假，夜深时她也曾迷茫地想到底要做一个怎样的人。她有太多敏感的心绪，嫉妒，虚荣，伪善……这些都是她所摒弃却不得不承认具备的。自以为伪装得很好，被戳破时忽然不能接受，几乎有点崩溃。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贴着面颊蜿蜒而下：“你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话来揭穿我？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一副鬼样子，是啊，我就是这么矫情，这么圆滑，这么虚伪，看不上我你就……（滚！）”

最后一秒理智拉住她，没有说出决绝伤人的话。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会对他大吼叫他滚，他什么都知道，他早就看透我是个差劲的人，我究竟在做什么？她脑袋里糊成一团，各种情绪涌上心来，趴在桌上抽泣起来，忍得太久不知是伤心还是发泄。
男生明白一切，明白她刚才欲言又止，愣神一会儿在她面前的座位坐下，平静地注视着她。
伸出手抚上她微微颤抖的肩，叹息似的：“别哭……你别哭，我后悔了。真傻，并没有看不上你，你多么优秀，但我知道你不开心。我看见你对他们笑就嫉妒，是我自以为是，太自私了，我不该那样说，我的心很疼。”
说完，将哭得抽泣，浑身发热的女生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背，温暖妥妥帖帖地熨在心上，低语：“我明白你的立场和苦衷，不管怎样，我喜欢你啊。”

这有什么呢？这有什么呢？她在心中不断劝慰自己，无力与慌乱让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情绪满得溢出来，实在没办法时，她及时伸出手覆住自己的双眼。手心被温暖浸润，她暗暗地想，真是没用，这就哭了，又觉得自己可悲，然而还是无法控制，液体从指缝渗出。她喘一口气，用手抹掉眼泪，仿佛抹掉了脆弱，露出通红的双眼，又迅速别过头去，不愿看见镜中自己的颓废模样。
坐了很久，什么也没想，回神时脸上已经干了，她站起身躺在床上，能怎么办呢，明天还是要从容地面对一切。合眼静静睡去。
愿你在历经生活的磨难后仍能发现并享受生命中美好的细节，像新摘的水果晨露微微颤动；愿你在看透人世的冷暖后仍能绽放明媚而朗润的笑容，像初升的太阳身披万里霞裳。

她说不过他，略微犹豫，想起前两天同桌附在她耳边低声打趣的话：“啧，我教你，你要是再在他面前吃瘪就这样说……”话毕还暧昧地看了她一眼：“我就帮这么多啦，看你的造化吧，别说是我说的哟。”她瞬间红了脸。
夜里平躺时还悄悄地把那话想了几遍，窗外月光映得她的瞳孔格外清亮。
鼓了鼓勇气，她抬起头与他对视，掷地有声：“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有一秒钟感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回过神来也只有自己的心跳异常清晰，咚咚，咚咚。
他开始头疼，这个粗神经的丫头怎么会问这种问题的。他上下打量了她，艰难地淡下口吻：“哦？你为什么这样问？”
她愣了愣，意识到要掌握话题，不能被他绕开，换了个问法：“你肯承认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有些尴尬，她已经这样肯定地问，他回答什么还有区别吗，想不到会这么狼狈地被一个女孩子逼问这种事，他皱起眉脸色微妙地看着她。
也并不是太过矫情的人，他开口：“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是已经定下结论了。但我不能这样被动承认，至少还是主动一点吧，我确实喜欢你。”说出口后放松下来，一脸“你真是厉害”，忍不住带着笑意看她的反应：“你满意了么？”

她的头疼得厉害，伸手去接他递来的水，无意间地触到他的手指。她的指尖冰冷，他的手却十分温暖。
心猛地一跳，似有电流从指尖窜入，手指一阵痉挛，像她微微颤动的心事。
清脆而尖锐的玻璃破裂声在房间里回荡，她轻微地皱眉，眉间掠过淡淡的不安，仿佛心事暴露在空气中。
“对不起。”蹲下身去捡玻璃碎片，不让他看见脸上尴尬难堪的表情。
他诧异地挑眉，蹲下握住她纤细冰凉的手腕将她拽起来，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松开，目光扫过她有些苍白的脸颊：“不必了，我来吧，你自己去那边倒一杯热水喝，可以吗？”
她屏住呼吸点点头，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温暖在体内流淌，心也渐渐平定，她轻舒一口气，懊恼地闭眼。

他深吸一口气，瞅准了时机，快步跑上去。
“学姐，沈代临学姐，请等等！”
女生脚步一缓，转过半张脸，看见身后追上来的男生愣了愣：“你叫我？”
男生凑上来：“请留步。”
女生点点头，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略一打量这个陌生的面孔，完全没有印象：“什么事？”
男生一边冲她灿烂地一笑，一边伸手去掏兜：“我是替我同桌来表白的。”说着展开一张纸，“他交代我务必在你面前念完，给点面子吧。”抬头示以祈求眼神。
女生嘴角一抽，道：“是谁，叫他自己来见我，再说。”转身要走。
男生诧异地咧咧嘴：“学姐，我听阿令学长说……”
已经有一阵没听说过那个出国留学的人了，她眨了眨眼，波澜不惊地回头，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他：“什么。”
他弯了弯眼好奇地盯着她：“说你是个蛇蝎美人。”
她闻言挑眉欣慰地微笑起来：“哦？他终于承认我是个美人了？”
他笑了笑：“你肯听我念了么？”
她也笑了一下，毫不留恋地迈开脚步。
他叹一口气，朝她的背影大声喊道：“祝洛谦，高二A班的祝洛谦。”
也不指望她能记住，更不指望她找来了。
那是他自己的名字，他暗暗苦笑。

两个月后，他坐上飞机飞回这座城市。
天空湛蓝如洗，流云清透浅淡。
于机场的人海中看到她，他在她的注视下快步走到面前。
小别后的对视，他摸了摸她的脸，满意地笑了：“不错嘛，看来你半点儿也没想念我，不仅不见消瘦，还圆润了些。”
她睁大眼睛看他，表情十分认真：“怎么会？我就是因为太想你才会吃这么多，你不知道，我每次想念你，都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吃饭的信念。你不在我身边，我得照顾好自己啊，不然你回来看见我瘦了，指不定多心疼呢。”
他闻言心里一动，果然这丫头懂他，他在外面天天担心她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生怕她太想念他，离开他感到孤单不习惯。继续抚摸她的脸庞，他微笑道：“那倒是，你这样真的很好，我很开心，谢谢你，把自己照顾得这样好。”
呵出的气拂动她的发丝，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走，我们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