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烂烂的铺盖被卷了起来，堆在了床头。儿子爬在床板上写着什么。李老汉右手拿着蜡烛，左手拱了起来挡在蜡烛旁。他光着上身，弯着腰给儿子照明，而大儿子、儿媳和女儿都坐在屋里静静地等着，谁也没有说话。
"爸，下面要填报考的学校了。"李小华停了笔，抬头对父亲说。
"报考军事院校吧，这样，不用交学费。"没等李老汉说话，小华就接着说。他也知道家人对这方面一无所知。
"好"、"好"……
小华在志愿表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了"洛阳解放军外国语学院"，这样，又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路费。
收好志愿表，小华却久久不能入睡。这么多年，就盼那一份录取通知书，小华坚信他今年一定能考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可他不会想到隔壁屋的李老汉也为儿子上学的事儿睡不着……
去学校交了志愿表，小华天天和父亲、哥哥往山里去，把那几块庄稼地锄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里面有一棵草，可他依然惦记着考试的成绩。
７月２５日，成绩终于下来了，小华考了全省第二。小华知道他今年一定能被录取。
李老汉更为儿子兴奋，他早已开始着手准备儿子一个月后去上学了。李老汉偷偷地去亲戚家借了五百元钱，花了五十元，给儿子扯了一身衣服，还买了肉和喜糖，把剩下的四百多元收了起来，准备在儿子去上学时给儿子。
李家窑的乡亲们知道了李老汉的儿子成了"状元"了，纷纷来李家贺喜。村里的算命先生说："我以前说李家的房子风水好，这下你们相信了吧，小华这孩子可是文曲星君下凡，不得了哇，日后必要大福大贵，不信，咱们日后瞧着吧。"
８月１４日，一个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来到李老汉家，人们一下子明白了是给小华送通知书来了。顿时，热情的村民们把李家围得水泄不通，比开村民大会还热闹。
李小华接过信封，抽出通知书，激动得手都有些打颤。打开通知书，轻轻地念道："李小华同学，你已被我校法院民法专业录取……"小华有些不敢相信，洛阳外国语学院有法学院？！再看落款：北京大学？！怎么是北京大学？！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上面的３５００元学费更是像刀子一样刺痛了他的心。
他冲出家门，向学校跑去，他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王老师的办公室门大开着，他径直闯了进去，连报告都忘了。
"祝贺你，小华，考上了北大。这可是咱们学校破天荒的事情啊……你怎么了？"
"是谁改了我的志愿表？"
"这……，小华你坐，听我慢慢说……"
"是谁？"
"是我。学校看你今年考得不错，咱们学校还没有考上名牌大学的，就想……，这也是为了你好，北大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
"可学费，生活费……"
"这"
小华不知怎么走出了学校，坐在了山坡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觉着它们很近，可它们却又那么遥远。
小华不再想上学的事了，每天拿起锄头和父亲、哥哥去山里那块土地上劳作，他们得想办法还那已花掉了的一百元钱。
９月１０日教师节时，听说王老师因教学成绩突出，市教委奖了３０００元钱，学校因他教出了一个考上北大学生又奖了５００元。
小华听了以后想，３５００元刚好是北大一年的学费呀，可他什么也没说，抹了一把脸，甩在地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而后他找着锄头进山了，身后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不情愿地伸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