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成书》 文\江淮
人们都说，街头住着的那个苏家二小子，是个为情痴狂的傻子。
自从苏家世交李家的少爷失踪后，原本聪明伶俐的苏让在一夜之间发了疯，砸了室内所有的瓷器，疯狂地搜索每一条大街小巷，甚至不惜挨家挨户地询问李少爷的下落，眼眶通红，满眼噙泪，那模样，甚至比李家的人还要着急，仿佛是丢失了最心爱的东西。
直到苏老爷震怒，将苏让锁在深府之中，禁了他的足，大街上才少了一抹整日游荡的身影。
之前对于苏让和李少爷的关系，人们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二人从小便玩在一起，说是极好的兄弟吧，也觉得不够贴切，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加亲密……直到出了这件事后，人们才明白其中的猫腻，一时间，人们看苏让的眼神多了份嘲讽，多了份轻蔑，堂堂苏家二少沦为一个老妇人们茶余饭后指指点点的对象。
苏家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大家都道这苏二爷看上去仪表堂堂，却多年未娶妻的背后的原因，竟然是个被人瞧不起的断袖之癖啊。
多少仰慕他的闺中女子撕碎了手绢，砸坏了胭脂盒，你说，这好好的人才，怎么放着黄花闺女不爱，偏去做个断袖呢？
锁在深院中的苏让，虽无法出门，可外界的传闻，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传到他的耳朵里。
可他除了在庭院中来来回回地踱步，忍受苏老爷一顿接一顿的臭骂，再无其他办法可以挽回局面。你们说我疯，我认了。谁让我把我的命弄丢了呢？
这事儿一时轰动了京城，可没过了多久，市面上的流言蜚语就渐渐地少了。李家人已经默认了李少爷的死讯，预计三日后下葬。
苏老爷的怒气也差不多平息了，就解了苏让的禁。他本以为苏让还会大吵大闹一场，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苏让竟安安分分地呆在家中，一步不踏出家门，只是一日接一日地坐在门槛上，看着对门的李家，看着李家的人进进出出地筹备丧事，在朱红的大门上挂上白色的绢花。
他也不说一句话，每日晨起后就默默地坐在那儿，落日了，再本本分分地回中庭吃饭，早早地歇下，第二日，亦复如此。
苏老爷也懒得再管他，任由他跟个傻子似的坐着，权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三日后，苏让未受邀请便参加了李少爷的葬礼，李家的人固然讶异，却也没有驱赶他，任由他一身白衣静静地伫立在灵堂之中，也不流一滴眼泪，神情麻木地注视着李少爷的灵位，仿佛是个没有情感的木头人。
自那日后，苏让性情大变，竟开始流连于花街柳巷的风月场所，好不风流快活，仿佛前些阵子的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那年八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中秋，苏让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家与亲人团聚，只是一个人在街市的花灯展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手中提着个荷花形的花灯，身边略过一家家团圆的亲人，苏让抬眼看天，驻足在原地，任由身边熙熙攘攘的人流涌过。
身体忽然被人撞击了一下，低下头看时，见眼前是一名男子，正低着头连声道歉。
“没事。”苏让淡淡回复一句，却在看到眼前人儿的脸庞时惊呆了。
那眉目，正是多少年来在梦中反复出现的？那眉目，正是多少年来在脑海中朝思夜想的？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是最初的那个人，我只知道，在人潮拥挤中，你许了我一场一见如故，眉目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