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好
走了太久,总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到物我两忘,坚强到灵魂的废墟里再也亮不起微弱的灯光,譬如一只秋风里痛苦飞翔的蝉,虽然还有一些希冀的影子,最终只能在冬天的叹息中死去。看自己以往那些病态恹恹的文字,就真的曾经瞑想,这个男人究竟怎么了?
然而所有的日子最终被沉淀为一张网,生活的真实站在那边,满眼泪水的我站在这边,所幸还有那些空格,那些缝隙,便我不会在黑暗中失去方向,还能在欲望难填的天空下静静的呼吸。
大地震来了,所有的风花雪月荡然无存,所有的爱恨情仇渺无踪迹。当直面那些血淋淋的数字之时,我的心如同钢针穿透,除了痛,还有汩汩的血泪横流。触目惊心的报道,哀鸿遍野的画面,让生死变成了一线惨淡而朦胧的天空。
四五个十来岁的孩子,仰面躺在一片污浊的臭水之中,看不到面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截无可奈何的下肢,膝盖向上,仿佛生命还没有脱体而去,我的眼泪在瞬间变得汹涌,但这还有什么用?这只是千千万万个遇难的死者中的几个。这张照片是一个前去援救的直升机飞行员忍着巨大的悲痛拍下的,当他回来复命之时,掩面痛哭,他说,地上都是横七坚八的人,不过,能动的都已经很少,那里已然是人间地狱,已然是死神光顾的修罗场。
汶川地震的那一刻,我正在与远在郑州的朋友在电话上互致长短,然而,几次三番,通话中断,我们都指责对方的手机劣质低能,然后哈哈大笑,其实,就在那时,四川的骨肉同胞们已经难回生天,灵魂的收割季开始了。这几天来我生活在一种痛心疾首的愧疚之中,仿佛那肆无忌怛的笑声就是地震欲来的恶魔诅咒,接下来是几天深夜里被噩梦惊醒,抬眼是黑暗而恶毒的屋顶,罩在我的灵魂上诡笑。
我终于下定决心为那些远去的背影,为那些还在瓦砥之下挣扎的生者做点事情。于朋友间的呼吁已不必说,所谓的救灾檄文更不必多言,自有文笔纵横的健者润色,昨天早上甫到公司,便匆忙召集那些同样焦虑的职员,一同计议筹集赈灾款项的事宜,所谓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我知道,那不是什么我的个人魅力,那是不同的生命个体对于同一种劫难抗争之外的不屈。
五六万个阴阳两隔的名字,十几万个残破的身体,几十万名匆匆忙忙救助的身影,二十几亿双关注劫后重生的眼睛,灾难之下的亲人们,你们并不孤单,我们的国家在,我们的兄弟姐妹还在,如果灾难无可避免,我们愿意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就在昨晚,在同样的悲哀之中,又同一位论坛的雄者谈到文学的责任。
血肉模糊的影像还在眼前,毋庸多言,文学是建立在真实的生活之上的,除了回归生活,此外,别无他途。只有关注民生,关注人性才是所谓文学的出路。那些堂而皇之的虚伪,那些脚步歪斜的虚荣,那些卿卿我我的病态感情,在现实冷酷的屠戳之中,终会萎缩死掉。多少年来的平静生活,衍生了太多哼哼咿咿的花腔小调,磨磨叽叽的密语柔情,而当生命的冬天来到的时候,有多少灵魂是那样的茫然无措,那样的不堪一击?
文学,不要违背良心,更不要压抑天性,丰腴的土壤,要么挺起参天的大树,要么邂逅永不言弃的野草,但千万不要搭起一个华丽的戏台,簇拥那些脂粉满面的娇娘小生,在外表缠绵的支架之内,是一条条血脉的荒芜。我们要走回风雨的淋漓之中,我们要走回烈日炎炎的天空之下,我们狂暴,我们挣扎,我们要永远保留真实的那一角苍穹!
活在磨难中的人们,活在网络上下的人们,活在黑暗或者光明之中的人们,活在物质生活极大满足中的人们,能不能,能不能走到清醒而冷厉的现实中来,用或多或少的爱心,用或厚或薄的同情,一起支撑起我们民族横贯今古,伤痕累累的长城?
逝者已去,我们无难为力;生者依稀,其中有我有你,真的人生,无惧坎坷的旅程,但有个真理,亘古不变,并将继续------活着,真好!
作者: 故园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