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慢节奏的对话。起身冲向木屋，要看一个究竟。可当我到达门口时，柴山已然挡在门口。他眼眸中似乎下着暗红的血雨。
“五年前，那座民楼失火，当时她正在房间，与我通话。但火势太猛，烧毁了她的未来，也烧毁了我的心。”他眼中的血雨依旧下着。
而我已无力诉说，只得听。

“那场火灾之后，我赶到现场，在她卧室的床头看见她痛苦的遗容。我至今也忘不了她脸上的那几条泪痕。那伤痕永远在我心中。期间，警方并未发现她的家人，直至今日也是如此。我抱着她走出那片荒城，感受着她最后的余温随风一点点飘散。‘为什么！’我对着血红色的夜空嘶吼着。我的顽固，我的占有欲，我所有的不成熟，将她永远地推离我。”言毕，柴山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我们各自躺在这山间的泥地上，望着天空，眼中飘着三月的迷雾。期间我吸了十八根万宝路，柴山吸了二十二根。每一根的燃起与燃尽，都好像这些年我们的情起与情退。

“你为何守在这座小木屋前？”良久，我打破沉默。
“这片土地，就是多年以前承载那幢民楼的地方。事发后这里沦为一片废墟，当时的人以为这里是个是非之地，便让人清理掉废墟，围上铁网，离去，弃之不顾。”他哽咽着说。
“但你也说过，这里原本是废墟，且被铁网封闭着。”我的眼神中再度流露出疑惑。
柴山这一次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吐着渺茫的空气，望向天空。
我感到心中千般浪潮剧烈涌动着，而自己只能随之涌动着。

“这违背了自然定律。森林不可能在这几年里形成。”我开始暴露自己的学生身份。
“But you know hegel？”他不再感伤，倏然起身。
“Absolute spirit？”百般契合地，我回应他。
“嗯。答案已然在你心中。好了，你该回到你的世界去了。”柴山点燃一根万宝路，但他没吸。
“就这样了？”我猛然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宛如旧梦一场。
“再见了。”柴山吸入一口万宝路，然后将灰黑色烟幕吐出。烟幕萦绕在他四周。他轻声对我说了些什么，然后给予了我他最后的笑。
但他最后的言语，也只是在将要到达我耳畔时，被那三月顽皮的春风带走。
我曾堆出最高的疲惫和思念，到它垮前。

一阵风缓缓吹过，温良地吻过我的脸颊。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向四周，指尖夹着一根燃烧着的万宝路，灰黑色巨大岩石仍在那儿。可我再也找不到那块入口石。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我问自己。
我走出山林，来到潼湖。一阵和风从我身旁缓缓而过，留下温柔的耳语以及柴山指尖的烟草味儿。
天空放晴，湖面的涟漪松开蜷缩着的心，向四周散去，如风一般。

湖水边，木屋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孩。她静静地手持着画笔，在那幅画上增添着什么。
我寻影而去。
当我看清她时，心中为喜悦与感动的暖流包裹。粉色衬衫，白色长裙，青绿色凉鞋，如水般澄澈的眼眸。
她发觉什么似的，转过头，望向我，然后用左手衬起落下的头发，将其留在左耳，看着我笑。
我看着她笑，也笑，但也流泪。

青阳将她的光芒洒在那幅画上，而此时画已不再灰白，已然充满色彩。一个十七岁光景的男孩背影，蓬松的黑发，宽大的海蓝色T恤，坐在一片翠绿色的草地上拿着彩色画笔，画着人间温情。
“成熟，不在于你的形式有多靠近大人，而在于你的心湖有多靠近平静。”风儿对我如是说。

江河
二零一五年四月五日 于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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