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里,是那本精致的本子. 

 我走上舞台,打开了我的钢琴.那条光柱打在它身上,我再次重拟着他的身影--那抹天时般的身影.我低头,把本子放上谱架,然后目光边定格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窝棚想象他纤长的手指召唤一串音符从它们之下倾洒而出.我几乎忘记了周遭.我似乎和这舞台一起,被分割开来. 

 我没能重拟他的嗓音,但我竟清晰地记下了他那首无歌词的钢琴伴奏曲.所有的节奏,音符,竟全部出现在了脑海里. 

 我翻开了那本本子,在陌生的词曲中,我快速地读过那些名字-- 

 鹤之泣,冬天,小发辫,妈妈,我的天鹅... 

 拉美莫尔的露琪亚,然后,我的眼前闪过我稍微熟悉的名字-- 

 星星. 

 是了,星星. 

 "如果是教主的话,他一定会叫她'星星'的.那时他最喜欢的歌的名字."这句话,浮现脑海. 

 我把双手放上琴键.它们修长,但是此刻,我曾引以为傲的它们,已经黯然失色.因为,我的心中,有一双更美的手.

几乎是没有停顿地,我弹出了它. 
 
 看似简单的旋律,却让我体会到了许多许多.思念,淡淡的忧郁,疑惑,还有爱意. 

 "不要燃尽自己. 

 我的星星. 

 请等我." 

 这是他的字迹吧?好美,好美. 



 我太沉迷了.一夜一夜,我弹过永恒之吻,鹤之泣,然后,是奉献.我在奉贤的谱子下方,发现了他的字,我看着，他写道: 

 "如果可以,我愿听听你的歌声. 

 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合唱. 

 我的..." 

 我停顿了一下,才看清后面的字,他写道: 

 "星星." 

 "我的星星."

我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于是我尝试了. 

 我慢慢地练声,慢慢练习高音,慢慢找到了共鸣. 

 我突然有了歌唱的兴致.因为...因为...? 

 因为,这是他的歌吧...? 

 可是,我因为那个极限的high #D(V飞可看得懂这个...?)而停下.它太高了,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够唱出了吧? 

 我不能胜任.这首名为奉献的曲目. 

 他的自己突然就明亮地重现眼前: 

 "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合唱,我的星星." 

 我责怪我的喉咙,甚至责怪自己的无能,这是多么幸福的赐予,能与他合唱...? 

 我再次翻阅起了他的本子. 

 "拉美莫尔的露琪亚"...?我停在了这个页面.这首昨晚曾经唱过的歌,乐队教我的歌. 

 我离开了钢琴,站在了另一簇聚光灯柱下. 

 我可以.我可以.

我有些欣喜若狂,我反反复复地练习着,我多么想快些夜幕降临,让他听听我的声音!

 

 这一天,都没有人来打扰我确切说,没有外面的人需要这个剧院.从前,我会时不时希望有一场演出,来消散我永恒的孤独.虽然我只会在地下室里听,听人声嘈杂,听演奏,听歌曲,我不习惯出来和人们一起.

 原因?我也不知道.

 但是现在,我有了独占这剧院的欲望!想拥有这个剧院.他叫我"小主人",而这仅仅是我多年的家,我却不是这里的主人.

 我不希望再有什么演出了,我一心想着,和他见面的华丽迷人的夜晚.



 只属于我和他,以及他的乐队的晚上.

我不停地练习.

 除了拉美,我还喜欢星星.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歌!那么凄美!还有鹤之泣,妈妈,我的天鹅...

 我一首一首地长,我反复弹着星星和永恒之吻.

 仿佛这一天就这样在我的歌声和琴声中渐渐退去.我希望他快些退去,我要夜晚!

乐曲没有停止,在我们的对话间一直奏响.然后他们催促我,开始新的小节.

 我服从了.转回身去,听着自己的共鸣,直冲苍穹.

 那么浑厚又纯粹,简直,让我怀疑那是我自己的声音,它变得那么醉人!

 我感觉我的一只手被谁拉起,我停下了,睁开了眼.

我的眼睛轻轻刺痛,在我放下遮住光线的手臂时,我发现自己孤身一人,镶嵌在舞台大厅,那围绕舞台的放射状观众席中.

 是这里?怎么...

 我看向舞台上,竟然是他--Vitas,是他.

 我犹豫着上前,可是他开口了:

 "我休息片刻,准备上路.

 追逐梦想和希望.

 星星虽近,但却抓不到.

 我不知道,有没有力气再次把手伸向你..."

 

 我停下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神情那么悲伤?

 我停下了,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面容,为什么,那么悲伤?

 我甚至隐隐地看见他眼角的水汽--是幻觉么?我眨眨眼睛,我,看见的，是他的泪...?

 "Vitas..."我轻吐着,却只是气流.

 然后,我听见了乐队的伴奏--和初次在森林中听到的那样空灵--他们没有来.在那光芒后的黑暗中,也没有他们庄重的气息.

 一股沉重的气息在我的预感中萌动,不知为何.

 

 这是,鹤之泣,这首歌,唱的是感伤的词啊.

 Vitas,为什么?

 他一直一直静静地看着我,紧闭的双唇,是要准备歌唱的必然,还是有无法说出的话语?

 他那,彬彬有礼的话语.

他歌唱了.

 "我迎向你的目光,

 在这有你相伴的寥寥几日里，

 我们却决口不提爱情.

 但我将凭借着离别,

 诉尽情衷.

 你无声的回应如同叶儿般轻轻传来.

 我将大声唱出,以鹤悲鸣的姿态:

 我爱你!

 ......"

 

 他突然停下来,他的头高高地抬着,目光凝结在苍穹屋顶.是的,他在掩饰什么.

 而我,却发现自己的鼻腔酸涩,我感到了离别.

 

 "说不尽的话语,

 如同春天里的繁花一般难以细数.

 但我依然无法以言语形容.

 天上繁星点点,

 如我所爱!

 也仅有唯一的月色能与你相称.

 我将大声说出,以鹤悲鸣的姿态:

 我爱你!"

我爱你,这本来是一句多么让人幸福的话语.可是,融入了他伤心的神情,我却再也温暖不起来.

 我和着曲调,我和他一起歌唱.

 "我也将如此回复呼啸的风声:

 我爱你!"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哭出了声音.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不停息.

 

 "让那风声,雨声,

 以及鸟群渐渐远去的鸣声,

 都化作我对你,爱的絮语.

 我将大声说出,以鹤悲鸣的姿态:

 我爱你!"

 我在脑海里,延长他最后的颤音.不希望失去它.是的,是的,我从内心涌出的泪水里,嗅到了即将的离别.

曲终，他重新，和我相望.

 他依然是那么迷惑，让人注目.

 许久,他轻轻说道:

 "再见了,我的星星,我,爱你."

 

 我的眼前一片朦胧,他的身影,在我越发涌出的泪水里,变得晶莹而越发模糊.我惶恐地喊出来:

 "Vitas,请带我走！Vitas，请你带我走！“

 

 乐曲的回音，此时也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他在我的呼唤中，默然地转身，身影，是即将离去的序曲。光芒下，我拼命留守他的背影。

 Vitas...Vitas...Vitas...

 我的心中，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嘴里，却吐不出这个音节.

 "我..."

 我挣脱座椅,我向他而去.

一只手,沉稳而有力度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是阿布,布多夫金先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边.

 我泪眼模糊地看向他,他目光如炬.

 "我们向你告别."他说.

 他移开手,幽雅转身.

 "布多夫金先生,我..."

 阿布转过头,看着我.

 "请你们,带我一起走!"我的表情一定是那么坚定,也许,他觉得是那么幼稚甚至丑陋!

 阿布扭过头,恢复以决然:
 
 "知道吗,Vitas一开始是想让你和我们一起走，但是，我不允许."

 "明白吗,想要成为他的圣徒,你需要付出你还无法付出的资本--艺术.明白吗,你没有才能,尽管你能够弹奏钢琴,但这远远不够."

 "尽管你有歌唱的咽喉,但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阿布的一句句话语,我都默默地,让泪水替我接受.我最后一次看他的背影,Vitas，他在光芒中，渐行渐远.

 阿布也离开了,不知觉之间.

一片黑暗,我猛然惊醒,坐起.我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被褥.眼前,还有窗帘,书桌,天花穹顶.

 我的房间!

 是梦!

 可我却已经泪流满面,还有丝丝痛楚.是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我飞奔向大厅,我的喘息,淹没了所有希望--是的--那里,灯光,依然明亮--我来过,他们来过,他也来过...

 

 我走上舞台,真的希望,着灯光,可以把我的记忆融化!

 他说过,我的星星,我爱你,我的星星.

 "我爱你,我的星星."

 "再见,我的星星."

 还有隐喻的--

 "对不起..."

 "对不起..."

 

 在这里,他拉过我的手,我唱过他的歌,我弹过我的钢琴,我,幸福过.

 我的脚碰到了那本本子,我蹲下,它,在这里.

 为什么,只有你,留下...?



 我微微笑了,有一种毒,叫迷惑,让人甘愿含笑,如此.

 原来,我什么都战胜不了,先前是孤独,而后,是回忆.

 是啊,我哭了,哭得那么尽致淋漓.

 我紧紧怀抱着那本本子--

 原来,所有事都明了,我所怀念的,只是一个拥抱的温暖.

 那歌声,那气息,真如一梦,过而无痕!我就不必失意!

 只是醉了一场,醒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永恒孤独!

 他走了,他离开了,带着他的,圣徒.

 

 我,渐渐沉没,任着幸福的灰烬,在头顶的苍穹,无比丑陋地飞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