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放文~
【羁绊】
第一章
林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瘦削的脸颊上挂着一副要掉不掉的墨镜,嘴里叼着烟屁股,晃晃悠悠的朝着门市走过来。
向着门边斜靠着的保镖打了声招呼,问道:“焕哥呢?”
保镖眼皮都未抬,粗声道:“睡着。”
林子一耸肩,他到底是想火急火燎的去踹门,可他知道脚尖都还没点上门边,就得叫眼前这个彪形大汉给来个过肩摔。
只好就蹲在地上,捻灭了烟屁股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后那保镖说:“锡哥和焕哥是出什么问题了么,两个人现在倒要我来回传话了。”
林子这话,充其量对了一半。
林子身后保镖突然说了话,道:“焕哥。”
林子慌忙站起来,回过身哈着腰看着从门里走出来的许诺。
元柳焕一如既往的一身黑,黑色衬衫裹着有些瘦弱的身体,锁骨埋在领间若隐若现,黑色西裤扎起衬衫,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本瞧着有些文弱的模样,可就让林子心里发怵。
元柳焕整了整衬衫袖口,抬眼瞧着林子,道:“什么事。”
林子讨好的笑着,道:“锡哥说,东户那块儿地皮有人闹事,那栋楼拆了几次都拆不掉,让焕哥您去瞧瞧。”
元柳焕脸上一贯清冷模样,不带一丝表情,听着林子的话,没停了脚步,走到路边司机一早就停好的黑色奔驰前,待司机拉开了车门坐进去,也不见再回复林子一句。
等奔驰车走远,林子才直起身子长吁口气。
这种差事,真耐人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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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户是车泰锡坐庄以来开的第一单“生意”,算是把身后这焕大帮派拉着往洗白方向走。只是帮派洗白总会出现各种拦路虎,车泰锡也不是个脾气好惹的主儿,挡着道儿的,自然不会手软。
元柳焕跟了车泰锡半辈子,这会儿说半辈子可能为时过早。可从车泰锡是个帮派小混混时,元柳焕就开始跟着车泰锡了。
车泰锡当时火并坐庄,没几个看好他,元柳焕是帮派里公认性情凉薄的人,所有人都觉得元柳焕不会随意站队。可他就在所有人眼皮下站定了车泰锡。
直到杀出一条血路,最终车泰锡做了这大半座城市的老大,元柳焕也变成这大半个城市的另外一个共有者。
这是车泰锡说的。
车泰锡咬着雪茄,意气风发的站在天台上指着脚下的城市对元柳焕说,今天我车泰锡得到的一切,全都有你元柳焕的一份!如果我死了,你就是这里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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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奔驰悄无声息的停在东户工地边上,司机打开车门,元柳焕下车。
紧接着后面开来两辆奔驰,下来七八个保镖。
元柳焕冷冷瞧了一眼,身边司机递过来一顶安全帽,小声说道:“锡哥不放心,让保镖跟来几个。”
元柳焕接过,不再吭声,朝工地里面走去。
东户这栋楼也是年代久远,早该修缮。也就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才难拆,总有那么几个有些来头的人占着地方与房地产商讲讲价钱。
施工现场围了不少人,元柳焕还没走近,身后的保镖便形了扇式把元柳焕围在中间。
元柳焕顿了脚,薄唇微抿,显出极不高兴的模样来,冷声道:“离我远点。”
“焕哥……”
元柳焕没再开口,抬眼瞧着领头那个保镖,那保镖被这不咸不淡的目光一瞧,心下也是一紧,朝着其他人挥挥手,退在元柳焕十米之外。
元柳焕这才朝着那些人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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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大部分是领头闹事的住户,小部分是抵挡着的建筑方。那些人里,只有一个人认得元柳焕,他在元柳焕一靠近时,便发现了他,原本额头就满是大汗,突然间这些汗珠就落没了。
元柳焕站在一旁听了许久,其实这楼也不是拆不得,也不过是钱。
一片吵闹中,元柳焕清清淡淡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声音不大,却瞬时便压住了整个燥热的场面。
“每平米有规定补偿额,有资金方面争议的,可以跟我说。但是这栋楼,现在就要拆。”
说罢,元柳焕便朝着施工方微微抬首示意,那些人领了指示,转身便招呼人开始动工。
这下,住户更是群情激昂,再傻也瞧出元柳焕是这里做主的人。一窝蜂的便朝元柳焕涌来。
那些保镖速度更快,形人墙稳稳地将那些人挡在元柳焕几步之外,彪形大汉黑西装革履带着墨镜,确实是无形压力,群情激奋,却也并不敢多么造次,只大声的吆喝这楼如果拆了,便要出人命,要上电视。
元柳焕冷笑,道:“你们想每平米增加多少?”
那些人静默几秒,张口便要出了天文数字。
元柳焕抬头看了看那栋楼,道:“那就每平米降三百,再闹再降。”
“你凭什么?!我们是平民老百姓血汗钱买的房,说拆就拆没有人道!”
许诺看着说话那人,微眯了眼,慢慢走近,一字一句道:“现在我还能站在这儿跟你们商量,就代表我们建筑方的诚意。可是如果你们漫天要价,我就有办法让你们有命要,没命花。”
有些想拿手机拍照的,被保镖一脚踹碎,扔在一边。元柳焕这短短几句话,平淡的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可那些闹事的却没几个再敢吭声。
没人敢不信元柳焕威胁他们的话。
协议顺理成章的签下来,每平方米元柳焕都给他们增加了一些,并不多。
从临时搭建的办公室刚走出来,搭建办公室的地基突然下陷几分,保镖都没来得及反应,元柳焕身后的活动板房便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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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柳焕买了一栋两室,百十平方的小房子,车泰锡一直很嫌弃,在新区靠海的位置用元柳焕的名字,买了一栋别墅,元柳焕很倔强不肯要,车泰锡几乎要翻脸,又好声好气的哄了半天,元柳焕才算把钥匙握在手里,可从来也没去住过。
车泰锡从车上下来,脸色很是难看,身后跟着两个保镖低着头也不敢吭声,跟着车泰锡挤进这栋楼的电梯。
元柳焕家门口站了几个保镖围着,电梯门一开,车泰锡从电梯上下来,几个保镖迅速的鞠躬,叫了声“锡哥”。
车泰锡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道:“我让你们保护元柳焕,他躺床上了,你们倒还能站着。”
那几个人也不敢吭声,车泰锡现在无心在他们身上废话,冷哼一声便走进门拐进卧室,待瞧见半躺在床上闭着眼沉睡的元柳焕时,一腔怒火陡然卸了个干干净净。
有人来跟车泰锡说东户办公室倒塌时,车泰锡眼皮一跳便知要出事。果不其然。
车泰锡已经有好些时候没见过元柳焕了。不是彼此忙,是有意避开。
这些年争夺坐庄火并,最艰难的时候只有元柳焕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元柳焕背后有一个长达二十五公分的刀疤,那是元柳焕为车泰锡挡下的一刀。车泰锡那时候就发誓,这辈子宁可卖了老婆孩子,都不会辜负元柳焕。
这算是生死承诺了罢,可也毕竟只是过命的兄弟情。
车泰锡计划把公会洗白时,成立了一家名为锡焕的房地产公司,成立当时,车泰锡和公会上上下下明白的说了,这公司有两个股东,一个是车泰锡,另外一个就是元柳焕,各持百分之五十股份。
这公司名字也就是沿用他两个的名字,也没请什么风水大师算一算,就这么注册成立了。
成立不久,公会便有风言风语,说元柳焕能有今日,全是因为爬上了车泰锡的床。
为此车泰锡大发雷霆,活活打死了几个人,这事才被按下,再没人敢说。
公司把东户地皮盘下时,车泰锡很是高兴,请了公司许多人庆祝,车泰锡在酒会上说,他对于抢占地盘打打杀杀比较在行,可打理公司还得多仰仗元柳焕。他酒劲儿上来,把元柳焕抱进怀里,跟所有人说道:“我是冲锋陷阵的,元柳焕,是我的谋士。以后公司的决定,都是他说了算。我们不分彼此,我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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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泰锡把有些下滑的被子朝上拉了拉,给元柳焕盖好。医生说是皮肉伤,没伤筋动骨,休息一下就没事。
元柳焕长得很白净文弱,之前拼地盘时,很多人都被元柳焕外表给骗了。论阴狠,车泰锡有时候是比不过元柳焕的。
所以手下人大多都怕元柳焕。
车泰锡也怕。
车泰锡站起身走到小客厅,把房间门给他关好,站在阳台上从怀里抽出烟点燃,狠吸了一口。
车泰锡那天喝多了,也是太高兴,东户地皮啃下来用了很多精力,不免就要喝多。感官很可怕,他清晰的记得手指间不同于女人的细腻手感,以及唇齿间似薄荷一般清凉的味道。
元柳焕只喜欢用一种浴液,带一丝淡淡薄荷味,车泰锡还曾取笑他,一个满手是血的大老爷们身上非要带点儿这味道。
可现在车泰锡笑不出了。
车泰锡也是在那天,知道元柳焕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跟在自己身边委委屈屈拼拼杀杀十几年。
元柳焕疼痛的闷哼声像是还缠在耳边,车泰锡夹着香烟的手用力的锤了两下脑袋,想将这些回忆给砸出去。
元柳焕即使疼,他却还抱着车泰锡,在他耳边用他一贯清冷的声音,断断续续一遍遍的说着,阿锡,我喜欢你。
车泰锡双指捏灭了燃烧的香烟头,手上的厚茧已经感觉不到疼。酒精误事,果不其然。车泰锡不觉得恶心,只是觉得不舒服。
他以前不是不知道同性恋,即使那时候一起混的兄弟也有喜欢这口的,可毕竟离车泰锡太远,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居然能上了自己的兄弟。而这个兄弟,竟然还喜欢他。
如果是旁人,车泰锡可以一枪崩了他,就当这是人生中一个小插曲。可他是元柳焕。是车泰锡能把命都给他的人。
身后卧室门响,元柳焕裹着睡衣皱着眉看着车泰锡的背影,冷声道:“我家不许抽烟,滚出去。”
车泰锡回身看着元柳焕,眉头微皱,压下心里适才抽不出的回忆,道:“你自己去办公司的任何事,保镖必须跟在你身边,你让他们离那么远,当真出事了我如果教训他们,他们会不会觉得有些委屈?”
元柳焕坐在沙发上,瞧着多日不见的车泰锡,道:“然后呢?”
车泰锡压着火气,走到元柳焕面前,道:“元柳焕,我不希望你受伤,以后如果你再受伤,受多少我就让你身边跟着的人还多少。”
元柳焕一笑,道:“你这么说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什么的。”
车泰锡咬紧后牙,转身朝门外走去,临到门边,车泰锡顿了脚,回头看着元柳焕,道:“以前你受伤时,我发过誓,绝不让你再受半点伤,这不过是还你救我的那一命。”说完,车泰锡便走了出去。
元柳焕瞧着关上的门,怔怔的半晌,才突然笑了。
他当然不会误会,车泰锡喜欢女人,他一直都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