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帷幕一点一点拉起，辉煌烛火从台上倾泻而下。锣鼓声不知从何而起，含着丝竹弦音，直直落进心里。
他就在下面坐着，周围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景象。台上的光芒仅仅照亮了这一小方天地，诡异却毫不违和。
这是什么地方？从没见过可又意外的熟悉。他浑浑噩噩地想。
台上立了一个人，穿的是斑斓彩衣，大概是戏里的什么人物。那人背对台下，缓缓抬了手，水袖轻摇，开口是干脆利落一句念白，声音像是泠泠珠玉：“砌下落雪如梅乱，拂了一身还满。”
这又是谁？可他来不及想，戏已经开始了。那人仍是背对着他，婉转凄然的戏腔，清清冷冷，唱的是深切入骨的悲欢。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举手投足间的风华却已经足够让人移不开眼睛。

〔叁〕
曲声渐渐低了下去，剩下一点余音幽幽缠缠地缭绕，静默半晌终于消失不见。
那戏子的动作停在最后一个动作上，款款做出一个折花的姿势。静默片刻，这戏子忽然开口，是清清朗朗的男子声音——却好似在哪里听过。戏子问：“徙南，我的这一折好不好？”
他一怔，徙南？未等他出声，台后走出一个男子，剑眉星目，却带着三分笑：“真真是好极了。”
来人面对着戏子，柔和烛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他望着那张脸，猛然一惊——
那竟是他自己的脸。

〔伍〕
此后他的梦境发了变化，并不再是那一方戏台。场景变换，而那戏子一直背对着自己，这让他愈发好奇这人的面容，以及叫“徙南”的自己与那人的身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体验。他看着“徙南”与戏子一步一步走下去，西窗听雨，把酒当歌。时光在飞速流逝，而时光中的人悄然变化，像是这样就可以平静的度过一生。
他浑浑噩噩地看着，后来“徙南”似乎是参了军，并坐到了不低的位子。那戏子一直都在，战火硝烟里他们仍在一起。
有一回是个晚上，月清风朗。中军帐里“徙南”端着油灯俯身细细查看行军图，昏黄的灯火从他的盔甲上滚落。门口戏子挑了帘，虚倚着帐望着外头月色清明，忽然开口吊了句戏腔：“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戏子唱完，微微侧过头来打趣：“嗳霸王，今儿这月色应不应景？”
徙南转头望着戏子背影，眼睛里分明含有些笑意：“别瞎说，咱们意气尽不了。”
但他再无心去听他们说话。方才借着灯火，他看到了戏子微微偏过的脸——却是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他无比熟悉，无比在意的人。

翁衍一夜之间变了。
他接过了卿辞的势力，想方设法扩张争上。他开始学着解决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开始学习人情冷暖。
这种变化是惊心动魄的。少年人的脸渐渐有了冷硬的弧度，没有了卿辞他只能自己学着在阴影里挣扎。一开始他遍体鳞伤，但他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不放过任何机会，最后连顾慎都望而兴叹。
他失去了光，好在他并不介意点燃自己。
这一晃就是十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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