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日

大屏幕上报道说，第一批救援队伍抵达隔绝了三天的县城，驻足的上前人没有一个发出欢欣鼓舞的声音，却都提了一口气堵在胸口。

终于要直面那片废墟。

我无数次检查包里的电池和存储卡，晚上沙子打来电话，匆忙的通知明早六点到电视台后门准备和她一起出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另一块更重的悬了起来，才想到已经三天没吃过饭，我不能在见到有天之前就把自己饿趴下。

和有天住的几个月里，我胖了不少，他总是双手抱在胸前，拿出医生的权威强迫我一日三餐，开胃汤和饭后水果也从来不落下。奇怪的是明明和我吃的一样多，他却不发胖。
“那是因为出门在外的时间里太想念你啊！”有天把脸靠在我耳朵下面使劲蹭。
之后每次快到他下乡的时间，我都会大量采购食物装满一个小编织袋，从罐装核桃仁到整排整排的酸奶，牛肉干，巧克力，棉花糖，还有果冻。
他吸果冻的样子特别可爱。
嘴巴翘起来，双手捧着袋子用力挤到一点都挤不出为止，还发出咂咂声全然不理会公交车上侧目的人。

钻进帐篷躺到周围安静下来，安心的睡着。
五点钟起身，在公用厕所忍者臭气洗漱，想了半天还是把睡袋从背包里拽出来，把杂七杂八的耐久食物撕掉包装塞进去，早上帐篷闷了一夜粘稠的空气里，塑料袋和纸盒发出迟钝的破碎声。

五月十五日

我们的小货车谨小慎微的行驶在被滑坡冲成一段一段的公路上。路边抢修的军人脸上厚厚一层泥，已经看不出疲惫神情。一直没回过家的沙子蜷缩在后面两人座位上说要睡一会儿，可我每次回头都看见她张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排队等待过桥时，手机响起，我看着屏幕上飞出来的蓝色信封小声说：“有天。”
沙子腾的一声弹起来探过头。

“之前发不出消息，我一切都好，不要担心，不要来找我，不要乱跑，照顾自己，我关机省电。”

我念到一半，嗓子已经哑得只出气不出声，紧接着又有一条过来。

“别生气了”

负责喊话的人急迫的用喇叭叫起来：下面的敲击声没有了。
我们围过去，侧着头仔细听。
“还能动就敲一声——”
“……”
“能听见吗？”
“……”
“能听见吗？”
许久，黑洞洞的废墟深处传来极其微弱的一声“咚”，仿佛还带着一丝无奈的留恋。

我猛的一把抓过身旁队员的斧子，用力凿下去。
“你干嘛！”他们叫。
“救人！”我也叫。
“不行！”
“有什么不行！不就是个死人吗？砍了他不就行了吗？人都死了还怕啥？你们到底要不要救底下的活人！”

“住手。”突然被拦腰抱住，队长在耳边低声喝道，“遗体不能砍，他死了也有尊严，再说我们怎么向他家人交代！”

换做有天，那语调应该叫低吼，从我的喉咙里冒出来，几乎就成了哭号�

·

五月十六日

被沙子拖上汽车就开始昏睡。
梦里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光滑的头发顺下来，挡住额头，身上一件薄薄的一字领毛衣，锁骨突兀的暴露在空气里。
我没见过的，从前的有天。
他裤子太肥大，裤脚趿在地上磨毛了边，甚至都没有下乡时穿得讲究。
似乎察觉我在看着他，十七八岁的有天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深深的酒窝，亮亮的鼻尖。
我笑出声来，伸出手说，我还是觉得你二十多岁时更帅啊，尤其是剪了电影里那个头发之后。
他笑得更厉害了，双手盖在我的脸上，我这才发觉自己满脸都是眼泪，胸前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我也觉得嘛，所以以后就永远都是那个很帅的样子，不会变了。”
“可是我更想看着你一点点变老。”
“不但变老，脾气也会变坏，总是气得你红着脸猛按游戏机。身体也会变糟，不但没法像个医生那样照顾你，可能还要让你端茶送水，更别说爬到床上嘿咻嘿咻咯。也没关系吗？”少年扯了扯我的脸，好疼，怎么会是梦。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在这儿就行，怎样都行。”
“可是我会嫌弃一样老了的俊秀啊。”
明知道他在逗我，还是瘪着嘴不说话，不到半分钟有天就急了。
“俊秀别生气，开玩笑呢！我给你赔礼道歉好吧……”他弯下腰从低处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醒来看见被雨水打花的车窗，又忘了和有天说对不起，又忘了哄他早点儿回家，又忘了在他离开前亲亲他抱抱他。
沙子一边用袖子擦我脸上的汗，一边轻轻说，前面泥石流车过不去，不过早上之前肯定能通，你放心。
我只微微点了下头，却把自己晃得一阵恶心，想抬手碰碰脸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哭过，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五月二十日

有天曾经提起过，即便在特护病房，败血症的死亡率也高达百分之三十到五十。可我听他讲金黄葡萄球菌，就像他听我念叨卡尔蔡司某某型镜头的优缺点一样，左耳进右耳出，只记得只言片语了。
不过，如果可以重来，我宁远从来没听说过败血症这种名词。自己的生命变成掷硬币一样的概率事件，那感觉并不好受。

如果我有哪怕一点点力气，也想对这几天一直守在身边的沙子说，其实不用费那么大力气抢救我，还不如让医生们多花些时间在别人身上。

他们或许还有相爱的人在病房外焦灼的等待，等待他们好起来，重新支撑一个家。
可是，有天他，正在天堂镶着金边的云层上等我呢。

不过，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

我看见病房中央躺着那个陌生的我，看见一旁椅子上那件印着白色十字和“MSF”的红羽绒服，有点儿脏了，看见护士利索的扯去呼吸机心电图输液管，看见沙子扑在白被单上大哭。
想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别难过，手却被牵住。
那是熟悉的温柔触感，那是多少次牵过的，骨节明显的手指和光滑柔软的掌心，只少了那么一点点温度，不过我不会介意这小小的缺憾。
你也不会，是吧，有天？

-----------------------------------------------------------

也许你猜到任务是什么了= =

=V=

我回顾了一下~
啊，我就是一个很大爱的人啊~
不过，要是俩人都死了，还不大爱一点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

Y原来你负责全死么= =

早知道我先看V的了OTL

竟然突然就败血了T T

我在犹豫不绝……

我在犹豫不绝…�

败血啊败血
原来那是败血的症状么

我依旧如此医盲

好吧
你们天堂相聚�

T=============================T

先看了V的再来看Y的……

我不敢看某受的文了OTL……独自的让我怎么办……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