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此时的云歌竟不太认得孟珏,更遑论三月和一月,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相处了好一些日子,云歌才渐渐对三月熟悉起来,会向三月借厨房用,会与三月一起带阿满玩耍,也会对三月说一些“陵哥哥”的故事,但若看见孟珏或一月,仍只疏离地笑笑便起身走开。除了平时的诊治,孟珏也不刻意向她灌输曾经的记忆,甚至都不再弹奏采薇。
一月带着阿满在溪边抓蟹的时候,捕到了一条肥鲢鱼。云歌见了欢喜的紧,定要拿去熬汤,还不许三月进厨房。两三个时辰就那么守着那口瓦罐,呆呆地看着罐里乳白色的水泡起了灭,灭了起,直到日头偏西才熄了火,提了瓦罐朝客堂走去。
客堂里,最后一个病患刚刚告辞而去,孟珏正起身查看常备的药材是否需要添补,见云歌提了瓦罐款款而来,不禁有些愣神。
“瞧了一日的病,歇歇吧。”
“云歌……”
“你竟会在这草庐里替人瞧病,我真是没有想到,汤还热着,我替你乘一碗吧。”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云歌一直都如陌生人般待他,孟珏不信云歌竟认出他来了。但见云歌取下扣在瓦罐上的粗瓷碗,一勺一勺舀着汤,雪白的汤头里点点翠绿葱花,蒙蒙水汽里氤氲着一股鲜香,孟珏还是接过了云歌递来的汤盏。抬头望一眼她的面颊,额上晶莹的汉迹还未干。
“还有些烫,你慢些喝。”
当日那钩吻的辛苦似乎又在舌尖围绕,耳边又响起珠帘断后,珠玉坠地的叮咚声,可那又怎样呢,面前的可是云歌啊,他日夜挂在心间的云歌。
执起汤盏,一饮而尽。
这一次,齿颊留香。
“好喝吗,陵哥哥?”
持盏的手还悬在胸前,唇边漾起一丝笑意,客堂间里的药味还未散去,微风吹来,满是苦涩。
大部分时候,云歌的病情还算稳定,但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云歌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身在何夕的。常常前一天还把自己当做大漠里那个云中精灵,唤三月一声娘,唤一月一声爹,拉着孟珏的衣袖吵着要二哥带她去天山,后一天就剑拔弩张要杀了三月那个霍成君。面对这样的云歌,孟珏也并无好的对策,只能避着些,让着些,实在不行点上云歌的睡穴,待她第二日自己醒转。但谁都不知道第二日她又会是哪一个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