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的,那些美丽的故事,通常是发生在一场春雨之后。
断桥边一场雨,许仙遇上了白素贞。而海棠谷一场雨,文晸赫遇上了申贺森。
雨后的空气是夹带了青草味的葱郁清新,林间不时有风嬉戏于树梢间,引得树枝摇摇摆摆,横映在窗上是个身姿招展的影影绰绰。文晸赫就栖息在这样一处空谷之地,像所有关于桃源的传说一样,乱山合沓,空翠爽肌,寂无人行,只有鸟道。
空灵,闲适。
只是偶尔也会有点孤寂。
月光是千百年亘古不变的幽静,于明晃之中透出些许岁月的苍凉,照耀得一片繁花深似海。“沙沙”,那是花的精魂在耳语,抑或是山间妖灵在低吟?
远处幽篁随风婆娑,脚下野草蔓生,又像是与鞋底裤脚摩挲的声音。
“沙沙”,“沙沙”……
那声音近了,近了。防卫的本能让文晸赫握住了腰间盘环的软剑,却也在惴惴的等待中隐隐滋生出一种期盼。
多少年没有再见到一个生人了?或许是一年,两年,亦可能是更久。
于是在清清爽爽的月光之下,走出来清清爽爽的一个人。白衣秀颀,环佩碧翠,月光下眉目如画,面容俊秀,如珠如玉。
于这样一个美好的月夜,以这样一种美好的姿态,出现在文晸赫的面前,是一个文晸赫不曾遇着过的陌生人。也许,只是一个过客,也许,即是一场终结。
“山间的夜雨来得急,去得也急。迷乱中误入这一片海棠深处,却不想唐突了主人。”白衣少年款款而至,双手一拱,全然不似误闯他人驻地的慌乱,亦未曾见躲避山雨的狼狈,云淡风轻,仿似于这天地浑然一体。
略微的失神后,文晸赫也还了礼。“本来就是山间粗鄙的人家,经年避居于陋乡,只恐怠慢了客人,又怎来得唐突一说?”
白衣的少年抬头莞尔,细长眼线,墨色双瞳,流云长发,错身而过时,是幽幽海棠香味,让人心旷神怡。这样精致人物,真不似生于世间。
“天色这么晚,主人是在等待什么人么?”
文晸赫望了望远处的篁竹,悠然道:“我在等一只狐。”
短暂的愕然之后,白衣少年突然一笑:“等一只狐?”
“是的。一只狐。”文晸赫转身,娓娓道,“客人也觉得奇怪么?我也很惶然呢。几日前,深谷之中突然闯入一只银狐,雪白毛发,墨色眼瞳,可爱得紧呢。只是不知哪里的猎人恁般狠心,伤了它的前足。我见它眸光灵动,小巧可怜,便为它上了药,做了包扎。”
少年一怔,即笑道:“主人倒是菩萨心肠。”
文晸赫赧然一笑:“总是一条生灵。这银狐也是极通灵性的,放它走时,它在我身边徘徊许久不肯离去,及至走远,也仍要频频回顾。至此之后,银狐便天天前往此处,只为在我身边卧上片刻。”
“今天,那只狐没有来么?”
文晸赫没有答话,只是望向竹林,目光迷蒙,良久,似是自言自语:“狐虽是牲畜,却懂得感恩。只是世间倒有许多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连牲畜都不如了。”
白衣少年也随之望向远处,附语道:“兽犹如此,人何以堪。”
文晸赫回过神来,扬起唇角,“真是话多了。客人应是山路赶得急,夜黑迷了路。不妨到舍下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吧。倒是我还要在此继续等那只狐,怠慢了客人呢。”
白衣少年随即笑得欢快:“这山间夜色幽雅别致,若是主人不弃……我与主人共等银狐如何?也可衬此月色于花间把酒临风,畅谈尽欢,乐何如哉?”
文晸赫望向少年,小巧面庞上细长双眸竟似狐般灵动,熠熠生辉。在这如水月光下,文晸赫的心突然有些恍惚。海棠迎风摇曳,带来阵阵花香,林间不时小鸟啁啾,似是歆享着这片宁静平和。那萋萋芳草纠缠出“沙沙”的声音,可是银狐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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