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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
他感到头痛。做这样的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身影。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一个凶手。凶手穿着一身黑衣,原本戴着一顶黑色的圆帽。此时帽子早被扔在了一边,像被遗弃的婴儿。她尖叫着,拼命抵抗,双手慌乱地向凶手打去,可就像打在一堵墙上一样。她轻松地被按倒在地,凶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她的双脚开始乱蹬,朝她能攻击到的地方踢去。凶手不去管她的抵抗,把脸慢慢地向她凑拢。她停止了乱踢,一双美丽的眼睛惊恐地看向凶手。凶手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香水混合着泥土的怪异味道,竟然不禁有点着迷。而她,任凭凶手呼出的气扇耳光一样打在自己的脸上。他被大雨淋得湿透了。他的身上全是汗水的酸臭味。她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一滴混合了汗水和雨水的液体顺着他的鼻梁,从鼻尖滴下,正好砸在她两眼的中间。她再也忍不住了,好像那不是一滴水,而是硫酸。她又开始尖叫起来。
“闭嘴,你这不要脸的婊子!”他恶狠狠地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冷静。她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立马不说话了,闭上眼睛,开始呜呜地啜泣。而凶手却不理会她,双手放开了她,然后从自己屁股旁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那是一把普通而又廉价的匕首,刀柄上有一条龙的图案。
没有阳光,这把匕首却反射出全是杀意的寒光。
他感到头痛。
通常来说,梦里的逻辑都是混乱的,你能记起的只是一些零散的图像,不是吗?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小时候做过的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一间绿色的房子里,没有门,也没有窗,也就是说,他无法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他记得他在里面不停地大声哭喊求助。他被牢牢地困在里面,困在绿色的绝望里。这是唯一的一次,他能把梦中的所有细节都完整地回忆起来——如果不算这几次的梦的话。
他左右摇晃一下脑袋。发晕地厉害。他开始回想梦见的这个傍晚,这件事发生的地方——毫无疑问,我是绝对不想这件事发生的,他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还有那个女孩,那个凶手,那个匕首,龙的图案。从约莫一个月前,他就开始不断梦见这样骇人的梦。有时隔两天做一次,有时隔五天做一次,而有时,则是连续还几天都做这样的梦。所有的梦都如出一辙,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傍晚,一样的凶手,甚至是——一样的过程。
他还记得,凶手在梦中说了一句话,每一次做这样的梦,他都会说这句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冷静。
“闭嘴,你这不要脸的婊子!”
他立马闭上了嘴,被自己吓得惊呆了。他竟然不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凶手说的这句话。他赶紧再次躺下,用最快的速度把铺盖拉过头顶,把整个自己都包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拒绝这可恶的梦魇的骚扰似的。在安静的夜里,他浑浊的呼吸声还是那么明显。
“闭嘴,你这不要脸的婊子!”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还在琢磨这句话。当然,他的声音既不低沉也不冷静,与梦中的那个声音完全不一样。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像是被判定无罪的嫌疑犯一样。毫无疑问,他是爱她的,当然不会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