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雨突来，本我不想束着她们在这个多雨的季节里来回折腾，但我总有我的顾虑，皇额娘说的对，有时候你觉得是宽宥了她们，她们反倒觉得是你不上心，人在其位，不得意而为之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便隔三差五瞧着天儿不好的时候让人早早的离。】
【今日遣了众人各自回宫后，便翻过内务府呈来的各宫用度，后还有彤史及太医院的脉案，看的眼睛也蒙蒙觉得酸涩，想去慈宁问安，偏又是雷鸣电闪，这一惊，也不知怎地心里头就跳的快了那么一阵。檀凉自外头回，附耳一语说坤宁宫后花园里头有位小主似乎被骤雨所困。想必是逛着园子一时尽兴却不想骤雨突来吧。】
【闻言也是一笑道】外头风凉，你且撑伞接她入偏阁避雨就是了。【后又问及是否知道是哪个宫的，檀凉道贵人闻人氏，微一思量便起身往花厅去，道檀凉将人也引花厅去。】

（人间四月芳菲尽。）
（定省后，闻坤宁花园里的牡丹盛开，其中更有三株罕有墨色牡丹，便同红袖留在坤宁门观赏，谁料惊蛰雨突来，硬生生将我困在了花园亭间，正犯愁如何回宫，却见一姑姑一手撑伞一手提伞朝亭子走来，至跟前问安后，道明是皇后娘娘派来。）
（轻声道谢，后与红袖一起撑着伞随姑姑到了坤宁花厅，入厅见中宫正坐主位，未显惊讶，只以礼而行，习惯性的放缓语速，轻柔问安：）
闻人氏，恭请皇后娘娘万福玉安！

【自上次伊微来后，我若闲暇就爱在花厅里多坐一会儿，临水，侍花，撒上一点小米在凭栏处，偶尔也有家雀落下来栖息觅食。后来就让内务府特意照着花厅里合适的尺寸做了案台与椅子，因为这儿有凉风，也有万物之声。】
【今儿有小雨，水面儿上一圈圈涟漪，廊檐上滴下的玉珠声音和露天外的不一样，新泥的味道沁人心脾。我听风看雨少顷，见人来时步调，规行矩步。】
你瞧，你留恋花间，春景也要挽留你，一时贪看春色，着凉了可怎么办。
【一旁檀凉看座，又道】起来坐吧，刚才让小厨房去准备了姜汤，一会儿喝一碗，再走不迟。

（选秀日万岁中途离场，全靠这位中宫皇后维持，我和从愿的莫名留牌也是出自她手。可除了每日定省，尚未与她有过近距离接触，更没想到坤宁花厅会是这样悠闲惬意。闻言抿唇一笑，直至落座才启口，一如既往的轻声慢语，像极了江南的水，温柔绵长：）
谢娘娘，若非娘娘派人过去，闻人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世人常把女子比作花，所以一年四季，千姿百态万紫千红的，才是花开正好，才是争奇斗艳的女人。我其实并不爱牡丹，但唯有牡丹配坤宁宫，唯有坤宁宫配乾清罢了。】
【后头的人手倒是快，甜甜的味道来，暖暖的气儿一氤氲，让她暖暖身子，却不成想，她样子似乎突然不适了起来】
怎么？是……烫着了？还是这味儿，你喝不习惯？
【说着，也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

（东西十二宫各有特点，却唯有牡丹真国色。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如花似女的妙龄女子，千姿百态、争奇斗艳，如若非要将自己比成一类花，我想自己应该是栀子，虽然在百花之中不算起眼，可味道却是香甜醇美。）
娘娘莫怪，闻人最近大概是肠胃不大舒服，闻着味道有些恶心。
（一碗姜茶饮尽，却是暖和了不少，忍了一会不适消退，适才轻声解释。）

【我这么瞧着，她说的倒是有些云淡风轻，若是她说头疼，或是困乏，大抵还不觉得，但恶心二字对于现在我来说，听了尤为敏感。】
听你这么说……也是有几天了？可瞧过太医了？
【这么问的时候，旁边儿檀凉倒是也说着瞧面色似乎不大好。有檀凉一个眼神过来，似乎也有那么一瞬的想法又道】
月信……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她突然间的紧张让我困惑，闻言老实作答：）
回娘娘，好像……有四五天了，入宫时闻人不小心伤了肠胃，本以为因此不适，便没有麻烦太医……
（听旁边的檀凉姑姑说我脸色不大好，抿了抿唇未语，又见皇后询问月信，两句问话一联想，哪里还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白了脸仔细回想，不大肯定地回了句：）
似乎……有一月半未来了。

【若是伤了胃，倒是也有可能恶心，但又一闻言，却也面露讶异】
一月半……？虽说是时间拿不准，但到底是迟了……
【正要开口唤念琴，说是去请太医，檀凉一听，却也面露喜色的道这刚巧太医来给中宫请平安脉又言】
倒是省的再去一趟了，去请进来吧。顺道让内务府的人把彤史一并送来。
【待吩咐完，再回身看她的时候，虽是带了写斥责，却面儿上也柔和】就算是伤了肠胃，怎么也能当做无关紧要，太医又不是万岁日理万机，你且传就是，万一落下病根儿，有你后悔的。

（我初经人事，红袖更是妙龄少女，内务府分来的宫人年纪也大，恶心不适、月信不准，老人一眼就能看出的问题在西龄阁竟没有任何反应，大家都以为是入宫时的病复发，和那时候一样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可听中宫这么一说，我便慌了起来，毕竟入宫已是一场意外，万岁待我同其他新秀无二，每月仅一次伴驾小坐，应该不会那么巧？）
是，闻人知错。
（她斥责，声却柔和。我不确定若猜想成真，她会不会依旧这么温柔亲切，但我知道，若猜想成真，我这怕麻烦而不传医的举动便是千错万错！）

【也是一笑，瞧她局促的样子道】傻丫头，本宫又岂是真要怪你，且要急着，你这身子，早晚也不是为你一个人调养的。
【并未说完，太医也进，一旁小太监帮忙拿着药箱脉枕，这边儿老太医在檀凉准备的热水里净了手，将在偏殿吹了风的凉，从指尖褪去。】
太医且瞧瞧吧。
【那边儿道是，我将指尖儿敲打在面前杯盏的外壁上，等着一个对大清女人来说最好，也最悲哀的消息。】
【且瞧着太医的面色就知道，等他起身要跪的时候，便大抵已经知晓了，他对着闻人恭喜她身怀有孕，再对着我道恭喜，龙脉已至。我不知闻人心里如何想，我只是扬了笑道】
太医院，赏……

（此时此刻，哪怕她笑得再温和亲切，我这心里还是慌得很。）
（从离开甘泉那天，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可掌握，我和从愿从走个过场变成了宫中贵人，不甘不愿都要咽在肚里。可当我好不容易适应了宫中生活，马上又要迎来一个生命的出现，若我是世家女儿或许会欣喜若狂，可眼下听到这个消息，我却唯有迷茫。）
娘娘……
（待太医谢恩离开，屋中的静寂让我胸口发闷，无措地看向皇后，喃喃出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医离开时，我心里头有那么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那是一种算不得开心的情绪，可是闻人并不是一个在众多秀女中出挑的人，侍寝的次数在我印象里也并不在多。大抵是会淹没在合宫觐见的人群里。我听着身边儿有喜悦的声音，却唯独听不出闻人一句娘娘的情绪。】
【闻声看向她的时候，那张稚嫩的脸上分明写着的是，茫然。忽然我似乎能明白了什么，却笑道】
怎么？不高兴么？

【若今日登基的是宝亲王，坐中宫之位的是玉钦，那么玉钦尚且有孟佳提点，可我是鄂卓，没有人能告诉我怎样做好一个皇后，怎样打理好一个后宫，我只听闻，皇家的孩子难将养。闻人似乎没有任何可以依靠，我口中说的福分是给大清的，而对于闻人来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以她不确定，她问我可不可以。起身近前一步，压手在她肩上，垂眸落在她犹豫不定的面儿上。】
皇上说留的……你有什么不可以？
【然而后宫之事，谁能说清。我不愿说没有凭证也无法预见的事，所以我说当下。】瞧你，这样的心情，对肚子里的孩子……万分好处都没有的。一会儿万岁爷朝毕，本宫去道喜，或许，万岁爷还要去看你呢……那时你去问问他，咱们万岁爷的话，不比本宫要金口玉言的多么？
【又让念琴去准备了轿撵，复道】你看，这雨都停了呢，好兆头……景阳宫有些远，本宫让人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