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禁不住满屋里外杀气，僧人才起身合掌告退。无人与我对禅语，空落落丈许的小室却被几双耳朵听着。我没有任何响动，仍在原地趺坐参禅。惠香明灭，光阴走过小窗的痕迹更重了；它移到了我布衣的衣角，牵着我不愿离去。
我哪知道会有声音打破平静。我从香云袅绕里看见一个好女子，粉黛薄施的姣颜上软软趴着一只欲飞的蝶儿。心里一动，已唤：
“宛宛！”
又止住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与安危息息相关。

（暗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顿片刻后，一部分由近及远，一部分继续朝前，最后门口多出来几个人影，为首的瞧着眼熟。嗯，是阿耶麾下得力的内僚。我只眨一眨眼，状若无事，先叫住他）好巧啊，您也在。
“本想向崔尚书请教佛理，既然二娘子在，大概不便叨扰？
（淡然视线睐向佛龛前庄严宝相，又移回来，落那人身上，且笑且道）才回神都，日子长着呢，明儿我们一同回萧府拜见阿耶，有什么想请教的，那会儿你们再细细参详罢。若不嫌麻烦，您回去见着阿耶，帮我和他说说？
“两位有这孝心自是极好，萧相昨天还提起您，二位回去多陪陪他，也好让他老人家放心。
（几个姊妹里，问谁人与阿耶最亲，阿耶最疼爱谁，我认第二，没人敢去领那第一。阿耶所思所想所忧所虑，我不问，单从他一声叹息或一记手势，便能窥到一个洞天来。眼前的人是阿耶心腹，料想应明白利害亲疏，一来二去话不露骨却已直白，我颔首）那便不送
（待那人走远，噙笑扬眉，星眸熠熠，踏过那道门槛，径行坐他旁边。理一理裙摆，颀长指骨顺势抵于腹处缓缓摩挲，玩笑嗔道）十一郎宁愿在这参禅都不肯回家，二娘只好自个儿来寻了。方才替你回了一局论道，也不知合不合十一郎心意啊。

“二娘真个是巾帼不让须眉，伶牙俐齿辩得人只得鸣金收兵啊！”
极欣赏地看了她一眼，拉她来身边坐着。一触即发的死局，被刀不血刃的战斗化解，也惹得禅室多了些腥膻——让我也跟着兴奋起来。
四下里无人，这才放开胆子低声忧道：
“履道坊宅院大概处处被人盯上了，离也离不得。萧公已欲除我，你看应该如何是好？”
她向来从容，临危不乱。然则不知身为孝女，她又是何时参透这场危机？诚挚地看着，言语里也丝毫没有避讳。

“我大概是明白了。”
说三品官大，可作为萧公亲手越级擢升的三品尚书，光在人情面前我已如同蝼蚁。他大可随时收回成命，官位厚禄他逗有权定夺，只有这嫡亲二闺女是泼出去的水。因而我宽慰，至少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有宛宛信我助我。慢慢将伊柔荑翻过来，十指扣握紧：
“我从未求你替我料理朝政，然而涉及身家，我想你清楚利害。你在萧公面前的话定然有分量，这一次，也只好再借你论道的机会解围脱困了。”
我深深看她一眼。成婚七年，如此扶持渡劫，倒真能瞧出夫妻之谊。垂眼道：
“日后我再想法子证明我还有利用的价值。礼部尚书做了这么些年，位置也坐不牢，真叫人惶恐。”

大概她还不知道的是，我已向圣人表了忠心。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妥协是权宜之计；与萧公却是万万不能龉龃的。本无心思反斗萧党，但局势逼着我站队，谁不能说是两头讨不好的小媳妇？遂沉默片刻。
“圣意难测。若有朝一日大厦将倾，换作你，你会怎么做？”
没征兆地吻她撅起的薄唇，转头恬不知耻笑起来：
“再怎么说，我崔珝不还是在你手心里？”

（他沉默间，我亦细细想着此问，而忽然的一个吻落到唇上，羽睫不由微颤，偏首颊边绯色，思绪混着心下涟漪泛泛，搅得乱了。再开口，已有几分小女儿情态的迟疑，娓娓而言）大厦若倾，翻覆这大厦的手掌亦必受重创，再有平地起高楼，也很难制得，是不是？为何不去晓以利害，两相周全？
（扬首定定而望）自然，若天子觉得阿耶哪儿触他逆鳞，我们劝劝阿耶，也算一份纯孝。

搂过伊腰肢，成婚多年，仍然是杨柳小蛮腰。心里这般权衡，神思也清明了许多，虽然再也不能像过去事事为着萧家打算，但是也只好忍了：就算现在斗倒萧公，剩下卫薛霍都是杀红了眼的贪狼，我如何保证我博陵崔更胜一筹？原先再单打独斗的我，现在也情愿转而寻求父乡协助了。垂下眼。
“那，按你说的办。萧家这边，就交给你了。”
@萧宛宛

搂过伊腰肢，成婚多年，仍然是杨柳小蛮腰；只这番十月怀胎，已然见孕多日，定然腰酸。
心里这般权衡，神思也清明了许多，虽然再也不能像过去事事为着萧家打算，但是也只好忍了：就算现在斗倒萧公，剩下卫薛霍都是杀红了眼的贪狼，我如何保证我博陵崔更胜一筹？原先再单打独斗的我，现在也情愿转而寻求父乡协助了。垂下眼。
“那，按你说的办。萧家这边，就交给你了。”
@萧宛宛

（向他肩膀靠了靠，微微含笑）不要想太多，名利俱是外物，康健喜乐才最重要。十一郎，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