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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第27号实验体——代号‘DEAD’，身体机能正常，神经系统正常，允许激活，接通电源。”
“电源已接通。”
“拔掉营养管。”
“抽去营养液。”
“放下背面玻璃。”
“实验体后倾。”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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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光线明亮到刺目，触目所及的都是白色。
有一双柔软的手将一件白色的外衣覆在他裸露的身体上，少女欢快纤细的声音在他耳边道:“Hello……DEAD！”
他迷迷瞪瞪地抬起眼，一个女孩正低头看着他，黑色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脸颊两侧，漂亮的黑眸含笑，老练的背着手。见他有了动作，女孩微笑着招呼其他人:“嘿，DEAD似乎不同于其他实验体哟。”
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的白大褂走过来看了看:“这确实——你看他的眼神！不像其他实验体那样呆滞，他是有神的！”
“哈，黛博士，还不是你的科研成果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不然DEAD的诞生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另一个白大褂恭维道，黑发女孩不置可否地笑笑，蹲下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叫黛湖，他们都叫我黛博士，你就叫我——RIVER？”
“RIVER……”他眯了眯眼，坐起来扣好衣服扣子，揉着太阳穴，“你好。”
黛湖言笑晏晏地摸了摸他的脸庞:“哎呀，这么快就会这些简单动作啦，看来你和其他的实验体确实，非常不一样。”
他扶着黛湖的肩膀站起来，摇摇晃晃:“RIVER……我的名字？”
“啊……你的名字？”黛湖歪着头笑，“你就是DEAD啊，死亡。”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RIVER，我还是……不要名字吧。”他垂下眼帘，下意识的否认这个名字。
黛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要就不要，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智力和战斗力。”她把他引到一块光屏前，莹蓝色的光映着他和她的脸:“把这道方程的结果告诉我——这是初三的题目，也就是你这个外表年龄所属的年级。”
他盯着屏幕上复杂的方程式，不到三秒钟，薄薄的唇瓣轻轻吐出一个数字:“3。”
“亲爱的，是不是对的？”黛湖求证似的看向一边的玳瑁眼镜，他抛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黛博士，请用你那高贵的头脑自己去算。”
“艾博士，我懒得算可以了吗？”
“好吧，正确答案是3，”艾博士手支在桌子上，抬头看向斑斓五色的各个光屏，眼镜片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27号比他以前的所有实验体都要聪明，就连最像他的26号——也不可能如此。”
黛湖抿了抿唇:“有侥幸的可能。艾博士，麻烦换一道题。”
光屏一阵闪烁，银色的字体分解重组成另一道题目，他却是厌烦的别过脸去:“不要。”
“……人类的情绪，”黛湖低头看向固定在手臂上的小型屏幕，上面是一大段波动的线条，“艾博士，亲爱的……我们可能创造了一个奇迹。”
“不要这么早下定论，还没有检测战斗力呢，”艾博士推了推眼镜，

高深莫测地勾了勾嘴角，“黛博士，带他进入战斗区吧。”
“嗯，明白了。”黛湖揉了揉头发，她只到他的胸部，因此只能拉着他的手臂，“跟我走吧……DEAD？”
他倒是没有反抗，任由她拉着他向前走。

黛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踮起脚去擦他眼睛下的一点血迹:“亲爱的，你只会遵照我的指令？没有自己的思想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好吧你也的确不是人，但你确实是我们‘格润’制造出的，最接近人的，非生物。”
“……‘格润’？”他的眼睛眯起来，“那是什么？”
“那是这个地方隶属组织的名称。”黛湖伸出手，灯光随着她的手势次第亮起，依次越过他们的脚下、腰部、头部，一直蔓延到离头顶很远的地方，战斗区的全貌也展现在二人面前——透明的金属材料架构起这个巨大的空间，阻隔之外是更加震撼的存在——一层层搭建起来的、没有任何支撑的悬浮建筑。透过完全无遮挡的墙壁，可以看见里面的人都为了自己的工作而奔波忙碌，运行在管状通道里的电梯把人群送到他们要去的某一层，而在这个悬浮机构的最上方，是数十座塔状建筑，它们尖尖的顶上都矗立着刺破云霄的针状物，系着绿底金字的旗帜，而那金色描绘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明明他一睁开眼面对的就是这个世界，为什么在看见文字的一瞬间却会本能的认为那是其他世界的呢？
他闭上眼，不言不语。
“‘格润’是一个科学组织，亦正亦邪，它在全球都有大规模基地分布……而我们现在所在的，是‘格润’位于撒哈拉大沙漠地下三十公里处的，金字塔倒立状基地，你所看见的塔状建筑，其实是发射塔，连接这里与地上。”黛湖微笑着走到墙壁边，看着墙外的忙碌景象，他站在她身后，表情茫然:“那你呢？你是什么？”
“我嘛……是科研人员啊，”黛湖转过身，笑容璀璨，“不过，可不是普通的科研人员呐。”
她的笑容逐渐被风剥夺腐蚀，碎裂成耀眼的玻璃，深深扎根在他心脏的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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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号古董店的最深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室内花园，眼下的时节月季花开得正艳，满园的姹紫嫣红。
紫砂壶壶口流淌出淡棕色的液体，小小的茶盘里氤氲着茶香。唐晓翼看着对面的青年，不明深浅地笑:“唐晓翼，你呢？”
“David，恕我只能相告英文名。”
“戒备心太强不是好事。”
“我们之间需要什么信任？”
“伶牙俐齿，佩服。”
“违心的称赞还不如不说。”
唐晓翼把一个茶杯推向David，自己拿起另一个茶杯:“说正事。我要你帮我找一个叫RIVER的女生，黑发黑瞳——”
“RIVER？”David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河流？这只是一个代号吧，告诉我她的真名。”
唐晓翼抬起头揉着太阳穴，脑袋锐痛。
她叫什么？她叫什么？
他的记忆实在模糊，只能拼出一个字:“黛……”
“是不是顾黛湖？”David脱口而出，唐晓翼猛然垂下头看着他:“对！就是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
David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掩饰:“只是听说过，她是生物科技界很有名的一个研究家。”
“生物科技界……”唐晓翼眯了眯眼，她确实像是那个领域的人。
“只是，黛博士在三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David忽然刹住口，看向唐晓翼，“你和她什么关系呀？”
“她的文凭真的只有博士？”唐晓翼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David立刻振奋:“当然不止！最保守的估计，黛博士至少是院士！为了方便称呼才叫她博士而已。”
唐晓翼犹自喃喃自语:“那她为什么看起来只有十岁？”
“这就是一个谜了，谁也不信一个十岁的孩子可以攻读院士并取得如此成就。”David作出无奈的表情，手一摊往后靠。唐晓翼锲而不舍:“就连身为生物科技界权威的黛博士自己也不知道？”
David神色有些古怪:“你问我我问谁去，黛博士可是在三年前就失踪了啊，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句话似乎该我问你。”唐晓翼也摊手，耸肩调笑道。
“得了得了，这个委托挺大，你打算用什么和我换？”David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唐晓翼也站起来掸了掸披风上不存在的灰尘:“孤本。”
“春宫图？”
“随便你怎么想，只要我有，你随意拿，前提是你找到黛博士。”
“好，等我消息。”
“超过一周，过期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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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想找顾黛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他自中东回来调查奶奶死因的那一刻起就有了这个念头。
在中东的时候，每晚闭上眼总会有这么一个黑发女孩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回荡，她总是温柔地叫他“D”，而他却只能模模糊糊地喊:“RIVER！”
RIVER，是河流的意思。
这是一个代号。
中东之旅葬送了他最后的伙伴，带着一朵白花回到纽克市，唐晓翼一踏进唐人街44号就被傀儡木偶们扔了出来，然后就戴上了更大的花圈。
在调查奶奶死因的期间那黑发女孩出现得更加频繁，有时天光大亮的时候他用余光仿佛也看见了她的身影，也慢慢知道了她的名字——“黛”
顾黛湖是今天在David口中知道的，听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唐晓翼就有莫名的熟悉感，因此立刻笃定。
当David答应他的那一刻，唐晓翼感觉自己的雀跃之情几乎要逃离胸腔，他迷迷糊糊的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那似乎是一种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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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关于顾黛湖三年失踪之谜唐晓翼是有一些头绪的，他知道她加入了“格润”，也知道她在那里制造了二十七个人造人。
关于那第二十七个人造人，唐晓翼觉得那是人类历史上最不可思议，也是最罪恶的存在，但自己的异样和顾黛湖的出现仿佛又昭示着——他就是第二十七号人造人。
唐晓翼的记忆有绝对的缺失，十四岁之前的事他完全不记得，就连和羽之队队员相处的事情也不知道，只是见到当时仅存的于飞飞时他有奇怪的熟悉感。于飞飞本身就是天真单纯的孩子，因此根本没有察觉自己队长的不对劲，只是悲悯地同他讲述着希燕和伊戈尔的死。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唐晓翼只有沉默，也许在于飞飞眼中，他的沉默就是对已故挚友的哀悼。
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踏上了中东之旅的路途。
然后稀里糊涂地失去了于飞飞。
最后稀里糊涂地失去了与他而言全无记忆的、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奶奶。
其实唐晓翼觉着，自己的失忆就是最可怕的惩罚。
第二十七号也是十四岁，也只有降生以来的记忆。
凭着这吻合的种种，唐晓翼既希望自己是二十七号，又不希望自己是二十七号。
他突然对顾黛湖产生了无法言说的情感。

@阳光下的樱花殉

[贰]
“DEAD，你知道吗，二十六号也是十四岁，和你一模一样。”
黛湖回过头轻轻地笑，风扬起她的裙摆，翻飞蜕变成苍白的蝴蝶。
他微微的发愣，埋下头:“那他……”
“二十六号的名字是DEAR，和你的很像。”黛湖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抚摸他的脸，“但你们两个的名字完全不一样啊……死亡与亲爱的……”
她柔软的手细若无骨，他鼻尖满溢的是化学药剂的刺鼻味道，轻轻地低下头，唇碰了碰她的面颊:“嗯。”
“以后如果遇到DEAR，记得和他说，”黛湖抬头闭目，小巧的鼻翼微动，“我爱他。”
他胸腔内某个剧烈跳动的火热器官突然冷却静止，脑海深处腾地升起一阵不对劲的可怖感觉。那感觉就像是风暴袭来，骤雨狂风席卷，而他微薄的意识只能像一叶浮萍那样随波逐流。张开手掌，他想要抓住一点什么，然而入手却是苍白冰凉的空白，他只剩下……呼吸……
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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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
唐晓翼从柜台后的竹躺椅上起身，揉着太阳穴靠在柜台上，漫不经心道。挂在一旁柜子上的灯笼发散出的黄色光芒为他卷翘的睫毛染上一层朦胧的金光，按眼角的修长手指皮肤纹理细腻，骨节分明，明显的养尊处优多年。
他并不是自小便养在长辈身边、目光肤浅头脑简单的乖孩子，恰恰相反，他是从识字开始便打架斗殴，十岁以后带领队伍闯荡世界、独当一面才思敏捷的“坏孩子”，但应该布满伤疤与灰尘的皮肤偏偏却光滑白皙如女生，的确令人称奇。
唐晓翼垂下手，抬眼看他今天的第二位客人——
是一个女孩。
黑色的长发及腰，穿的是纯白的高腰裙，套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灯笼长袖外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的眼镜，镜片后却是一双眼角上挑的蔚蓝色眼眸，她类似于混血儿的长相令唐晓翼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
“你是？”
“我叫慕淑，”女孩瑰丽的嘴角翘起，食指中指并拢推了推眼镜，表情波澜不惊，“是你的邻居，我是隔壁店的店主。”
“哦，邻居你来要我的签名照么？”唐晓翼颇有恶趣味地眨眨眼，笑得魅惑而慵懒。慕淑似是完全无视了他的笑容，淡淡道:“不，邻居，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知道RIVER。”
唐晓翼顿时把柜台拍得震天响:“你怎么知道的？”
他可不相信顾黛湖的影响力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更何况她这个鲜为人知的代号。
唐晓翼忽然有点怀疑慕淑是故意的，她只是来卖弄一下而已，这种女生唐晓翼不知道见了有多少，当下眼神便是有些鄙夷。
慕淑似是没看见他羞辱性极强的表情，神色如常地摊开右手，她柔嫩的手心是和David连帽衫图案一模一样的纹饰，它是黑色的，就像一块美丽的，烧焦后留下的疤痕。
“凭这个。”
唐晓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疤痕，右手猛地攥紧拳头。
他的右手心也有一个那样的纹饰，但它是金色的，几乎和皮肤融为一体。
顾黛湖不会制造了第二十八个人造人吧。
怎么可能。
唐晓翼自诩最了解顾黛湖，他深知以她的性格，见好就收，绝不会贪心。一个二十七号已经够让她惊喜了，哪里还会再去造什么二十八号？
但，有没有可能，其他人窃取了她的研究数据，去制造其他的人造人？
可疑度非常高。
唐晓翼闭上眼，深呼吸，伪装出一副冷静理智的模样:“你怎么会有？”
“好巧，我也是人造人，”慕淑取下眼镜，再抬起头的时候那双如大海一般温柔的蓝眸已经变成了妖精般魅美的红眼，“让我看看你的象征色？”
她的瞳孔锁定他，樱唇微翘:“我觉得你是金色。”

唐晓翼从柜台后绕出来，抄手道:“出去好么？”他直接下了逐客令，摆明了不给慕淑好果子吃。
他可不相信慕淑就是那个二十六号，顾黛湖可没说她是百合，也没有任何同性恋的征兆，唐晓翼几乎是着迷的相信二十六号是一个男的，但慕淑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她的一切都显示着，她和他是同一个类型的非生物——
慕淑她，不会真的是，那群人窃取顾黛湖的资料以后制造出来的？想到这里，唐晓翼眼中的狠戾之色不由得重了几分，步步紧逼，把慕淑困在墙角:“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慕淑抬眸看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少年，天真无邪地笑着:“我就是你隔壁店铺的主人啊，对了，我和你一样，也是人造人来着，只是我们的创世神不同——”
唐晓翼骤然伸出手，手掌摊开抵在慕淑头发两侧，漆黑的瞳中阴冷更盛:“你的创世神，是谁？”
“你猜啊，”慕淑轻笑着抬手摸唐晓翼的脸，不料却被他直直地避开，她的手落了一个空，纤细的指尖僵硬尴尬地停滞在空中，眼神有些错愕，“你干嘛？”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唐晓翼抽回手，挑亮了灯火，光影摇曳间他的侧脸斑驳陆离，“和不熟的男子这么亲近，你就不怕流言蜚语？”
慕淑背抵墙壁，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穿着孩子气的泡泡袜的腿部闲散地交叉站立，清秀面容微含轻蔑之意:“我当然怕，但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
唐晓翼背部一僵，强作镇定:“那可不一定，你凭什么那么笃定。”
“凭我和你是同类人。”慕淑转身开门，踏出门槛的瞬间回眸一笑，明媚的笑容一霎那眩人眼球，那双妖冶的玫红眼眸又沉淀为清澈的蔚蓝眼瞳。
她重重地关上门，阳光被完全隔离在室外，侵袭而进的风吹灭了灯笼。一片昏暗中，栗发男孩扶着柜台慢慢地蹲下来，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流过自己的脸颊。
为什么哭？

@阳光下的樱花殉 @泰迪熊请smile @湖卿莫相忘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