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帮举子个顶个儿的死心眼，一门心思扑在书本上，眼瞅着就要到省试更是不要命一般闭门苦读，我在这里晃荡许久就没瞧见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你说那柜上的伙计不忙吧，小爷再怎么着也不能找他搭话啊，只得捧着一壶六安瓜片苦哈哈的避在墙角打着哈欠数茶叶。一阵脚步声，抬眼一瞧，嚯，原来是新贵岳察府上的小少爷，乡试那会儿族兄领着我过去结交过，也算熟络，当即平地里炸起一声雷，高着声儿喊】
其琛你往哪里走？快过来喝一杯
@岳察其琛

（成天儿的瞅着那几本圣贤书，那字儿密密麻麻，看得脑仁儿生疼——也不知道他们认熟了我没有，反正啊，甭说别的，倒背如流——我肯定是不会的，胡诌两行，全凭我这么多年来的，悟性了。）
（眼见省试临了，我这颗心，可是慌得很——乡试糊弄个旁人还行，可瞧着省试的架势，四面八方来的这些读书人，快把这客栈的地儿踏平了，哪有一个，能随便糊弄。）
（愁得啊，眉眼耷拉着，也不大爱听外面人讲什么高谈阔论，都是些嘴皮子功夫——这手下，是见真章的本事。况且，他们操着各地的口音，委实，不惯得很。）
（甫要往楼上抬脚，兀得听见个京腔，眼风一觑，原是富察家的少爷，算是个熟人）呦呵，今儿巧，碰着你了——都甚么时候了，还在这闲逛？

【见他在楼前住脚，便舒舒坦坦地转了个身将他从下到上打量一番，摩挲着下巴想道莫不是同道中人？满京城里出来混的公子哥儿倒没听说有这样一号人物，待让我试他一试便见分晓，眼珠一骨碌转，嘴角咂笑狡黠反问】
晌午刚过，这不正是出来打马遛鸟的好时候？你，还不是从外头回来沾染了一身的酒肉“俗气”
【朝他摆摆手，随即掉过头去捧着茶壶继续唉声叹气，一面拿眼瞄着他一面演到】
这才到的六安瓜片，它怎么就这么香！你说嘛？它就是香啊，解暑又解腻，就是没人陪我来一杯啊，自个儿在这儿叫“洇”，糟蹋东西，你不过来尝尝？

（瞧着这小子眼珠提溜转得飞快，不消说，又在想着什么新鲜事儿，看吧，张口就是个打趣儿——可，这打马遛鸟，都是人家功成名就的老爷们的日子，我啊，还得圈在这破落的地界儿，背书。牙一咬，硬挤出个笑儿）
人家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如今，我可是拜了孔孟老夫子为佛，你啊，可别胡吣，扰了佛祖清静，可就是罪过大了——哎，阿弥陀佛。
（不过，他手里这壶茶，我可是想了好久，六安瓜片，打进来就再没尝过，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味，香！）
（抬手一摆，往他那儿走几步，落座）得了，别折腾我，赶紧倒一杯来喝

【我打能下地走时就在四九城里横行，虽说不上是京城一霸那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各色的人见得多了难免有些乏味，这个岳察小兄弟倒对了我的胃口，够爽快！我这心里一乐，嘴上就秃噜，拍着大腿，一不留神儿就嚷出来】
成啊，兄弟，挺上道儿。我今儿给你指条“明路”、送你个大礼怎么样？
【言毕四下看了眼，伙计站在远远的地方掸灰，掌柜伏在案上噼里啪啦地记账，伸直了脖子往门口一瞧，嚯，一只老斑花猫堵在正当中，没有被旁人听了墙角。这下天时、地利占全了，正是密谋的好时机啊，往前一探身子附耳小声道】
兄弟给你套几道考题出来如何？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手一抬，揽过他递来的茶碗，鼻下一嗅，后脖一扬，赞一句）好茶，香——（一咏三叹，似是意味无穷）
（连带着浸在这茶香的奇妙境界里，他后面小声说着的那几句话，我可没大听明白——糊涂了。似是不敢信的抬了眼皮，狠剜了他一眼，张口只问）这事儿，可不是个玩笑话
（一指脖子，后又接道）捅出去，掉脑袋的事儿——你，担得起？

（这事儿他乍说的时候，我委实是不信的，甭说他是富察家的，就是姓爱新觉罗的大爷们，也不一定干得了）
（可，凡事儿，就怕商量，况且我心中，是存了几分侥幸。当年富察一族，连中状元，风光无二，我从我的兄弟们那里，也听了许多故事，宝大人的门生，如今，也都是有门有势的，我一时之间，不做声）
（眉簇紧，手捏着刚才的茶碗，好半晌儿，咬着压根儿， 撩出了句话）
你可别匡小爷我——要不，倒霉的是咱两家
（他富察家，我后面，也担着，岳察家的名头，这事儿，只能成，可没有斡旋的余地。况且，我实在是，想凭着自个儿，再让岳察家，出个状元，但那些阅卷的大人们，可没个准头。这桩事，就算个赌，赌赢了，扬名立万，凭着我们两家的名声，这赌输不了。）
（添一句，吩咐）你，明白吗？

【岳察家的小少爷委实太谨慎了，像我，往前大步走就是，门里头的道道要自个儿琢磨，琢磨透了样样都能手到擒来】
【这次行事定要捂严实咯，上次阿玛亲自操持的一顿板子印儿还没消下去，我可不想新伤旧伤一层一层摞着，所以不能明着来，只能瞧小爷多年处下的人情关系。谁说小爷离了富察就不顶事儿？这次可是打嘴喽】
【我心里盘算着事儿、手放在袖里摩挲着扳指，一圈一圈地缓慢转着，等到他话声落了地，抬眼，正儿八经地接到】
放心，小爷的名头在那里搁着，坑谁也不能坑兄弟……况且我有的是路子……
【言毕起身拎了茶壶又拿了两只茶碗添满水，将其中一只推到他跟前】
那咱们以茶代酒，干杯

（他斩钉截铁，十分笃定，让我消释最后的疑心和不安，我，信他，莫不如说，是在赌自个儿的，运气）
（复又抬起茶碗，亦是无所畏惧，一饮而下，算是歃血为盟，与他相谋。扬声一应）
好——这桩事，我信你
（畏者哪十九，反者哪十八。往后官场上，仕途，沉浮，说不清的事儿多了，这，不过是个开头）
（茶碗撂下，此事揭过，往后我和他，聊得，便是些家常事儿。只小七叔那面，尚有事，便起身，抬脚往二楼厢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