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这里已聚集了近三百只猴子。
三百只普普通通的猴子,有的手里还抓着根木棍,但在看到孙悟空后铛啷落地。
为什么?
它们也不知道。
但这就像是种本能。
高挑的身形站在中央,碎金子的光透过枝叶撒在他身上,烈焰般的毛发赫赫生辉。
一些老猴抬手摸了摸眼角,触到温凉的液滴。
——这是什么?
孙悟空踉跄着,看着阳光被枝桠切割的支离破碎,打在他们身上浅色的疤痕显露无疑让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或者说,他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玉帝没有杀死他们。
但也没有放过它们。
剥去法身,夺去记忆,放火烧山,再叫它们生活于此。
他抬手扶着太阳穴,一种眩晕感迫使他闭上了眼睛。
“石猴,你要是真能跳进这瀑布,俺们就拜你为王!”
…………
“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呜呜…大王,你知道吗?俺们这几年……”
…………
“齐天大圣!齐天大圣!齐天大圣!”
…………
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
…………
他看到黑色的狰狞利爪,他以为那是混世魔王,却猛然发现那是烧焦成炭的树木,他看到半黑半碧的群山,幸存的草叶尖儿枯黄一片,边缘是浓重的墨……
不知什么时候,金箍棒已落入手中。
“啊啊啊啊啊啊!——”他转身挥棒指天,“玉帝老儿——!!!”
群猴看着愤怒的他,名白甲的小猴子缩了缩脖子。
他环视四周。
他终于站不住了,于是他跪下。
“对不起……”如耳语般,到仰天长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白甲轻轻来到他面前,被一把拉入颤抖的怀中。
它抬起手来,拈了一滴冰凉的液体放入口中,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好苦。
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每一个味蕾都在瑟缩。
它挣开去,他伸手去抓,小猴子带起的风从他指间溜过。
“猴子,放手。”
…………
“走吧,猴子。”
…………
“替我报仇吧。”
…………
“再见,猴子。”
…………
一次次从指间溜过的,是什么啊?
他的肩骤然松垮下去。
一些猴子抓了抓心口,那里很不舒服。
看到他这个样子,他们很不舒服。
为什么?
它们也不知道。
但这就像是种本能。
“叽。”
他猛地抬头,看着小猴子把一个脆桃递给他。
他张了张嘴,却在悲喜中失声。
他接过来咬了一口,混合着泪水的味道并不好。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四颗獠牙。
它扑上他的颈窝,小爪子抹去了眼角水雾。
别哭。它用它的方式说。
他点点头,放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