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果然……来了呢。”
男孩一惊。心中的血液如同沸腾一般突然奔流起来。
他听见一个清澈如水的声音。就在他身后，仿佛触手可及。
是花的笑么？花海，也会笑吗？它们的笑声，原来是这样美丽的天籁吗？
只有男孩心底最清楚。无论怎样的声音，都无法撼动他冰冷而坚硬的内心。只有这个声音，如同天使的旋律，能让他瞬间为之入迷。
男孩缓缓地转过身，一袭素白的纱衣映入男孩的眼中。在他面前，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甜甜地微笑着看他。
花瓣随风划过女孩细嫩的脸颊，饰出一张纯真无比的面容。
“……”男孩仍然不能忍受这强烈的视觉冲击，他感到一阵激动涌上鼻孔，鼻子顿时酸疼得难受。
他轻轻地拭去干涩的眼眶里抑制不住的眼泪。
“嘿嘿，你哭什么呐，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女孩露出疑惑的神情，弯下腰，调皮地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男孩。
男孩哽咽着，身体仿佛被鞭打一般地抽搐。
沉默许久，他终于困难地吐出一句话：“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男孩苏醒后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然而，让他自己也感到心酸的是，他的这句话不是歌颂这光明的世界，不是憧憬美好的未来，而是对惨痛过去的强烈质问。
女孩却毫不在意地笑了，她轻轻地说道：“当然是……来看你的啊。”

“看我？！你不是应该早就抛弃我了吗？！从那时候开始？！为什么……”男孩内心的愤怒如洪水般决堤，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从从口中倾吐。他的眼神骤然凶狠起来，像是冷冷地看着结仇多年的仇人。
男孩的怒吼响彻辽远的旷野。
女孩并没有作出激烈的反应。她仍然天真地笑着，笑容仿佛能洗涤世间的一切污浊。良久，淡淡的忧伤才慢慢划过她的嘴角，像一粒石子击入春天的湖泊，荡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对不起。”女孩轻轻地说道。“我只是，想你了。”
“呵，想我？……”男孩的话语带着哭腔，面部肌肉极不自然地聚拢着，“自从你丢下我开始，你就不应该想我……你不是有你自己的生活吗？何必……再来管我的死活……”
男孩说话越来越吃力，他背过身，不去看女孩的脸，以免自己的呼吸被她所打乱。
“可是……难道对于现在的你……一点关心……也不能给吗？”女孩语气里带着乞求。
“哼……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我们的故事……早在一年前……就结束了……”说罢，男孩头也不回地朝花海的另一旁走去。
“……不……”女孩自言自语着，朝着男孩离开的方向追去。男孩虚弱的身体支持不了迅速的行走，他走出没多远，就被女孩轻盈的脚步追上了。
“不要这样……好吗……”
男孩吃惊地发现，女孩抓住了他瘦弱的右手。一股冰凉而细腻的触感传遍全身，他呆住了。
“最后一次……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吗？”女孩轻轻地说道，轻柔的声音仿佛三月飘飞的柳絮。
男孩怔住了。他空洞的眼神望着花海的尽头。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无论他的仇怨有多么深，无论他多么恨身后的女孩，他从来没有办法拒绝女孩的任何请求。再挣扎，再斗争，也是徒劳，最终只会输给自己内心的选择。
然而他还是没有说话。苦痛封住了他的嘴巴。他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是，干燥的眼眶开始渐渐变得湿润。
“我希望，我能陪你，直到春天结束。”
女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花海在迸溅着浪花，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请求。
“呃……”千万种情绪在男孩的胸中混杂，融成一种奇怪的滋味。
“……”男孩终于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咯？”女孩瞬间高兴起来，跑到男孩的前方，抓紧他的右手，“嘿嘿，那就先跟我来吧。”她朝着花海的深处轻盈地奔跑，飘扬的衣袂如同飞舞的丝带，幽幽的发香和着沁人的花香，让男孩神清气爽。
男孩的内心此刻虽然在抵触，却无法阻止女孩带着他一同奔跑的步伐。女孩的手虽然细弱，但仍然可以带动在一年的沉睡中消瘦如柴的他。
男孩感到内心的煎熬。这煎熬与其说是来自心底的痛，倒不如说源于现在他由衷感到的快乐。
快乐？没错，他感到快乐。这种来自真心的感情，这种让人无比舒适的感受，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了。
他一直觉得，经历过这样的变故，他可以从容地与过去决裂，做一个反抗世界的人。他可以面无表情地看着过往，然后发出一声轻蔑的叹息。
但是他失败了。在曾经最重要的人面前，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依旧甘于把自己的灵魂献祭。
尽管，这个人曾经抛弃了他。但是，他深深地知道，他仍然爱她，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还要爱他。

即便，这个女孩已经不爱他。

男孩跟随着女孩的脚步，翻过花海覆盖的山丘。
山丘外是另一片旷野。
男孩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片花海，这片盛开的生命，竟然可以广阔到如此地步。漫山遍野全是五彩缤纷的花朵，直到遥远的天际方不见其踪影。
仿佛是无限的生机。
“你看，那里有条小溪。”女孩指着山丘的下方。
男孩注意到，丘陵之间的平地，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仿佛一条闪亮的银带。
“走，我们去那里吧。”女孩说罢，便拉着男孩跑下山丘。

两人悄悄地靠近这条小小的溪流。女孩轻轻放开了男孩的手。她慢慢地走向清澈的小溪，踮步走进纯净无垢的水中。她张开双臂，感受溪流的亲吻和风儿的拥抱。
女孩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散。
男孩迟钝地蹲下，颤抖着伸出右手，怯怯地尝试触摸这汪净水。然而，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水面，便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冰凉的感觉。但这种冰凉不是寒冷，而蕴藏着一股淡淡的暖意，根本不像冬天一贯的彻底肃杀。
原来这就是春天的魅力啊。
男孩终于鼓起勇气舀起一抔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哇……”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清爽渗透进他的每一个毛孔，让每一寸神经发出欢快的颤动。
他感觉，他醒了。在这明丽的春天，如这解冻的溪水，如这盛开的花海，他苏醒了。
“感觉很不错吧？”女孩回过头，眼含笑意地望着男孩。
“嗯……好久没有这样了呢……”男孩的语气变得温柔了。
“是吧……？生命的神奇就在这里啊。无论身处于多么痛的深渊，也能去往心之所向的远方。”女孩小声地说道。
“……”男孩不能完全理解女孩正在说的话。他好像在听佛教徒念经一般满脸疑惑。
“呐，那么……你不是也一样吗？你不也是能……”
“别说了。”男孩已经猜到女孩将会说什么了。估计又是鼓励他乐观向上，重燃生活信心之类的吧。这种话他已经听得厌倦了。病院里的医生护士就像念祷文一样整天重复着这些话。他知道，这样的激励对他没有用。他的心早就死了。再活着，也不过是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我……不想听这些。还是……你根本就只是来打发我的……？”男孩脸上难得的笑意消失了，一种极端委屈的神情在他脸上泛滥开来。
“……不……请不要生气……”女孩的目光里带着哀求，她慢慢走到男孩身边。“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就让我在这陪你就行了，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话。”
“……”男孩沉默无言。他的双脚探进溪水中，坐在岸边。他的眼睛看着遥远的地平线。
女孩坐在他旁边，她把头轻放在男孩并拢的大腿上，长发自然地垂在花地上。

“上一次这样……已经很久了呢。”女孩的声音十分轻，却很好听。
“……嗯。”男孩的内心在斗争。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女孩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此刻他虽然感到无比的幸福，但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欢乐。他不能再把这片愉悦延续下去。所以，还不如尽快结束来得好。
因为他们的感情不再像以往那样完美无缺。
……
溪流仍在不停歇地流淌，水道里细石遍布，娇小的游鱼在石道中穿梭，与同类无忧无虑地嬉戏。
男孩看着这群快乐的精灵，眉间皱起一丝忧愁。他想起了一句话：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他转眼看了看怀中的女孩。女孩微闭着眼，细长的睫毛自然地舒展着。他隐约能听见女孩细弱的呼吸。女孩很轻。放在男孩的大腿上，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重量。男孩有些惊异于这样的感受。
她睡着了。脸庞泛得通红，嘴角微漾着笑。
她看起来很幸福。
此情此景，却只让男孩脑中的纠葛更加复杂。他努力让自己不再乱想，但是他做不到。一看着女孩的脸颊，他就根本不能理智地思考。一年的折磨和摧残，仿佛都已经消逝殆尽了。
他知道，他不可以再在这里久待下去。这里太美，太容易让他沉醉。一旦沉醉，他就会忘记残酷的现实。
他不想这样。
于是，男孩决定回去。回到他本应属于的地方，那座孤独的病院，那惨白的病房。

他轻轻摸了摸女孩柔顺的长发。女孩并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沉沉地睡着。
他充满眷恋地望了望身边的花海。
一年前，他拥有的生活如同花海般绚烂。
但如今，他的所有，都是一片虚幻。
他轻抬起女孩的脖子，放在芳香四溢的花丛中。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原路走去。
他仿佛一个回归阴间的亡灵。
“对不起，你已经不属于我。生命，已经不属于我。”
花海沉默无言。仿佛在苦苦地挽留，却束手无策。

Part.5
花忆
黑暗中度过太久，男孩已经开始习惯做孤独的梦。
每个梦里都是千篇一律的情景：他独自一人不知疲倦地奔跑在夜晚的原野里，却不知道朝着什么目标。他紧握着什么东西，让他感觉隐隐的刺疼，却从没想过放开。他穿越公路时发生了什么，让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他总是这样缓缓地闭上眼睛，然后在梦魇的困扰下突围。
他总是在做梦时失忆。当他的感觉最清楚的时候，他却不能说出自己在干什么。只有噩梦方醒之时，他才隐约地明白，自己一直在重现一年前车祸的情景。
他知道，这是他人生里最重大的转折。从那时开始，他的生命没有阳光，没有鲜花，没有春天。
只是他仍旧想不起来，车祸发生的前因后果。
因果？现在探究这些有什么用呢。人祸既已发生，就不能奢望时间倒流。
也许，他还应该感谢这场车祸呢。是它给了他最快的解脱。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车祸前不久，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在世上唯一倾尽心力去爱的人，抛弃了他。
女孩，向他提出了分手。
太突然，如同暴雨。
太残酷，如同晴天霹雳。
他从此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
她是名门显贵的千金小姐，拥有一切。
他是孤儿，他拥有的，只有她。
然而，突然的抛弃，留下了一无所有的他。

他不想苏醒的原因就在这里。
死去，多好啊。可以远离一切的冷漠，舍弃一切的悲伤。活着，总是被这样那样的诱惑缠住四肢，让人走得疲惫不堪。
但这片花海让他醒了。他更是遇见了曾经最爱的人。他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他只是认为，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虚妄的表象，伪造的真实。即使春天花会再开，他的生命之花也会冰下永眠。即使故人会重逢，她的心已经不属于他，而交给了远方的某个陌生人。
就算有再多欢快的重现，他也不会再动摇。他决定不再去往那片花海，不再和女孩一起游玩嬉戏。
他选择在这里等死。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男孩生病了。

再次从梦中苏醒，他感觉全身如同针扎一般疼痛。
呆在病床上一年的时间，他的精力已远远不如从前。而刚醒就漫步那么长的距离，对于没有好好修养恢复的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在欢乐中，他忘却了疲倦与疼痛，然而，大幅度的情绪波动和身体运动留下的恶果，在他返回医院后如死灰复燃般再度缠身。
“也许我会就这样死去吧。就这样，告别人间。”
挺好的吧。他想见的人，也见了。他不能再奢求什么，这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他拒绝了医院一切的补充治疗要求。无论医生怎样询问他的症状，他都闭口不言。
窗外的阳光收敛了，浓云聚拢成霾影，给蓝天的脸蒙上一层深灰。灰色下的原野显得不再那么辽阔旷远，花海仍然在那里生长，但是却看不出明媚下的鲜艳。
是阴天。
阴天是最不能展现春天的气象。春天的活泼，繁盛，生机勃勃，都被这板着脸孔的阴气，困在一个狭窄的牢笼中。
男孩不喜欢阴天。他心中的春天一直都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这跟他的心情没有关系。
也许，她也不喜欢阴天吧。男孩默默地想。

“天气有点不好呢。”一个清澈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梦幻一般，从男孩的耳后飘来。
男孩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怔住。
是幻觉吗？是幻听吗？是他思念过度，自己欺骗自己吗？
原来他还是忘不了她啊。
但，他明白，那飘渺的声音不会是梦境的产物。
那是现实，最真的现实。
男孩没有回过头去，但他却分明感受到一股清新的风钻过病房的门隙，吹进了这方小小的牢狱。
“你来……做什么？”男孩冷冷地道，声音与一片静穆的惨白融为一体。
“来看你啊。你怎么总问这种蠢蠢的问题啊。”女孩的语气带着淡淡的笑。
轻盈的脚步声近了。男孩仿佛能闻到女孩身上散发的幽香。
“哼。”男孩不屑地看着窗外。
“……你……生病了吧。”女孩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关切，如同冬天里的一杯热茶，让人感到异常的温暖。
男孩的心中仿佛燃起了一个小小的火苗，他感到一阵明媚的暖流迅速传遍经脉。

但他故作冷静。他仍旧没有回过头去看女孩。
“嗯……看来你的身体的确很不舒服呢……”女孩说得有些失落，语音仿佛褪色的花朵一般失去了灵气，“真的很对不起……昨天我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待你跑那么远……还睡着了……让你一个人回来……”
“不劳你操这个心。”男孩依然冷漠。“……说吧，找我什么事。”
“为什么……我来看你就一定要有什么事呢……？”女孩轻轻问道。
男孩本能地一惊。如果他们还是恋人的关系，当然没必要问这个问题。但他们已经不是恋人，即便他还心存流连。
他不得不思考女孩再找上门来到底有什么企图。即使他不愿意这样想，也不想说出口。
“不是约好了……让我陪你直到春天结束吗……？”女孩怯怯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娇气。
“……我可没说同不同意呢。”
“那……就算我最后一次任性吧。”女孩说着，伸出纤纤玉手，在男孩的腰间环成一个锁扣。她轻轻把脸贴在男孩的背部。“以前也是这样呢。我总是……对你提些很无理的要求。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剩下的时光已经不长了。就让我在这里好好地陪伴着你。”
男孩顿时感到脸上袭过一阵热浪。
他害羞了。
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的温度和她在身后的游丝般的鼻息。
他感觉自己胸中仿佛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只是他感觉不到她的心跳，无法窥视此时她内心的真实情感。
“你不用转过头来。我只要听到你的心跳就行了。嗯……你的心脏跳得好快……你……是真真正正的鲜活的生命啊……”女孩的音量突然变小了。
“嗯……你说什么……？”
男孩感到疑惑。
“不……没有什么。”女孩赶快转移话题。“呐……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候吗……？”
“哼。当然记得。那是在远方的一片花海。正是春天的时候吧。”
“嗯。你说。我想听你讲。”
“你在花丛里哭得像个小孩子。满身是泥。一点都不像样。”男孩望着远处，脸上流露出悲伤而幸福的表情，仿佛沉浸在最美好的回忆中。
“然后我在花海的中央发现了你。你瘫软在那里，狼狈不堪。于是我把你拉了起来，并且问你为什么哭。但是你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哭。”
“我就在那里等着你哭得没力气了再问。结果你哭完后直接晕倒了。趴在我身上。弄得我也满身是泥。”
“呵呵哈哈……”女孩调皮地笑了起来，笑得像一个小孩。可笑声里分明带着哭腔。
“后来，我带你找到了你的妈妈。她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呢。”
“嗯。我们就是那样认识的。我还清晰的记得，花海之中，你的笑脸。真的非常好看。”女孩说到这里，有些吞吞吐吐，仿佛在极力掩盖她的羞涩。
“……”男孩从回忆中苏醒，在他的眼睛里只剩下悲伤。
“我想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哭？”
“……”女孩沉默了。在男孩的记忆里，她很少这么沉默。好像是戳到了她的心头肉，让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说。
“……因……因为……”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天父亲……去世了。”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的确，从他们交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父亲。偶尔见到的，只是她日渐消瘦的母亲。
他只知道她是千金小姐。但他未曾了解她还经历过如此重大的人生变故。
身后，女孩好像在啜泣。靠着男孩背部的额头有些微微颤抖。
“……真是对不起啊。”男孩轻轻地说。但他的语气仍旧冷淡。他想伸手抚摸女孩的头，但是却突然止住了。
“……不……你没必要道歉的……”女孩有些慌忙，带着哽咽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告诉你这些……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不，没事。只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相信自己，也相信你父亲。他会在天国守护你的吧。”男孩没有说更多的话。现在作为一个普通朋友的他，已经不能给她更多的安慰。
“嗯……没事的。有你这样说，我就开心了。”女孩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然后慢慢地起身。
男孩看到，窗外晦暗的天色突然泛起一抹鲜艳，仿佛彩色颜料混进了墨色的海。一道亮光突然撕破浓密的云层，射向鲜花盛开的原野。花海染上一层靓丽，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金光如波澜一般荡涤开来。
“天，为什么突然晴了呢。”男孩小声地自言自语。
“谁知道呢。”女孩轻言道。
男孩感到诧异。既惊讶于天气的突然转晴，又疑惑于女孩敏锐的听觉。
“我得走了。时间不早了呢。”女孩说罢便慢慢步向门口。“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男孩只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仍旧忍住没有回头。尽管此刻他的内心受着严刑拷打，但他咬紧了皲裂的嘴唇。
“再见……”女孩的声音飘渺如烟，却带着深深的不舍和留恋。
“……”男孩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想哭。但是他发觉眼眶里已经干到没有泪水。他的眼睛已经肿胀得发红。
最终，他忍住了哭泣。
“你走吧。”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他觉得，他的心在滴血。
阳光射进窗户内，拉长了相互背对的两个人的影子。
好长一段时间的无言。空气似乎凝固。
女孩的脚步先动了起来。她轻盈地闪出房间，突然便消失在门外。

Part.6
花魂
玫瑰？
小小的柜子上，火红的花朵簇拥成团，仿佛在猛烈的燃烧，对抗这里遍布的死寂。
男孩不由自主地被这团火焰吸引过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去触摸火焰的根部。
仔细数了数，1，2，3……总共有11朵玫瑰。
男孩内心骤然泛起一阵滔天的波浪。
他感觉一道异响在脑中回荡。头颅如同雷劈般疼痛欲裂。痛苦让他几乎虚脱，他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无法镇静。
他知道女孩什么意思。因为聪明的他从花语里就看出了端倪。
十一朵玫瑰，代表一生一世，始终如一，不曾改变。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剧烈的疼痛突然侵袭他的头部。他完全没有防备。
精疲力竭的他最终晕倒在病床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