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经有一个人，一直清晰地模糊在我的记忆中。
那时我读高中，每日下午放学总要慢吞吞地荡回家，吃个饭再回学校上课。我是不惧惮迟到的，我最喜欢在路上观察，许多场景在我脑海中游荡，就像天边的红云一样绮丽魔幻。臆想的场景在一遍一遍重复，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特别是我遇到那个男人。我总在放学回家经过那个小公园时遇到他。在那个圆形花坛旁边，我往左，他往右。我俩总是在那个地点那个时间不期而遇。其实说来也没有什么奇怪，就像我每天在那个时候放学，他只不过是在那个时候去干一样每天都要干的事情罢了。然后我吃完饭，去学校，再路过那个花坛时，有时会再一次地与他相遇，他往右，我往左。
然而我一直默默地认定他是妖。在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傍晚，我都仔仔细细地看他一眼，他也报之一笑。我看到他的眼好像十分特别，他像是没有瞳孔，嗯，确实是没有，黑眼珠如一汪黑漆漆的水洼，深邃没有波澜。然而眼里并不是没有神色的。他对我微微一笑，眼里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却又是压抑着，克制着，偷偷的，卑微的。
我猜想，他可能就寄居在我家所在的小区，不仅因为我从家去学校的时候看到他往我家的方向走，而且我曾不止一次地在窗户上看到他，坐在楼下小区的石凳上，坐在一棵树下，就那样静默地坐着，什么都没干。每每看到他时，我也都会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我每次都会想着，他是不是树精还是花妖，坐在树下好像是在用意念与书对话。我看到那些叶子那些花都在他周围轻轻摇摆，围绕在他身旁听他讲述。
我曾看过那么多鬼怪的故事，妖魔鬼怪都是没有心的，都是不会掉眼泪的。我每次看他的眼睛，都会想他是不是也不会掉眼泪。然而他是妖，一定是神通广大的。于是在与他相遇的每一次，我竟生出点与他再次相遇的愿望。日子久了，我感觉我们都可能有相互结识的愿望，但是终归谁都没有开口。我记得曾在课本上看上古时期那怪力乱神的传说，不禁也向往着那粗朴广袤的时代。人鬼蛇神，飞禽走兽，天地玄黄，宇宙同荒，日月星辰，尽在胸中。于是那个苍茫的时代，人与妖与神是没有区别的。然而时过境迁了。也有可能，那时的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想。一直的一直，人们对妖的情感总是复杂的。人是平凡的，向往着妖怪的神通广大，但一直又是不屑的。在传说中，在话本中，哪一个妖不是想要努力幻化成人形的么，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去体验人的七情六欲，悲欢离合。千万年的修行也只为来人世间走一遭。他们会呼风唤雨，会千变万化，却最终愿意舍掉一切，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可惜，他们不是人，也终归成不了人，化作一缕青烟的时候，总是含着泪，挂着笑，不枉人间走一遭，至死都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人，总是不愿意接受非人的东西的。所以，他眼里的那份渴望，是不是同所有的妖一样，都渴望着和一个人相结识，渴望着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然而终归我们谁都没有开口。
我既然这样想着，想着他为人为妖的一段心绪，或许我应该跟他说一句话。就在途径花坛的那一刻，我思绪纷飞的那一瞬，或许他也在憧憬着与人结识是怎样的美好。我们可能在这一瞬思绪相交了，但是每每都在相遇相交后立即回到现实，就在这一瞬，他往左了，我往右了，他往右了，我往左了，我俩从来都没有说过话。我虽然很想结识他，但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我想他也一定不会。就在这个圆形的两侧，方向相反，渐行渐远，总不相会。
后来，我不再见到他，我又生出了几分遗憾。我仍会站在窗边看，看他坐过的石凳，有时我竟好像看到，他仍然静默又温和地坐在树下，无声地与树对白，告诉树他一天在人间的所见所闻。他的故事里或许有我。
然而这只是或许。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世上本不存在妖，或许我只是个有臆想症的人。
曾经有一个人，一直清晰地模糊在我的记忆中。
那时我读高中，每日下午放学总要慢吞吞地荡回家，吃个饭再回学校上课。我是不惧惮迟到的，我最喜欢在路上观察，许多场景在我脑海中游荡，就像天边的红云一样绮丽魔幻。臆想的场景在一遍一遍重复，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特别是我遇到那个男人。我总在放学回家经过那个小公园时遇到他。在那个圆形花坛旁边，我往左，他往右。我俩总是在那个地点那个时间不期而遇。其实说来也没有什么奇怪，就像我每天在那个时候放学，他只不过是在那个时候去干一样每天都要干的事情罢了。然后我吃完饭，去学校，再路过那个花坛时，有时会再一次地与他相遇，他往右，我往左。
然而我一直默默地认定他是妖。在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傍晚，我都仔仔细细地看他一眼，他也报之一笑。我看到他的眼好像十分特别，他像是没有瞳孔，嗯，确实是没有，黑眼珠如一汪黑漆漆的水洼，深邃没有波澜。然而眼里并不是没有神色的。他对我微微一笑，眼里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却又是压抑着，克制着，偷偷的，卑微的。
我猜想，他可能就寄居在我家所在的小区，不仅因为我从家去学校的时候看到他往我家的方向走，而且我曾不止一次地在窗户上看到他，坐在楼下小区的石凳上，坐在一棵树下，就那样静默地坐着，什么都没干。每每看到他时，我也都会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我每次都会想着，他是不是树精还是花妖，坐在树下好像是在用意念与书对话。我看到那些叶子那些花都在他周围轻轻摇摆，围绕在他身旁听他讲述。
我曾看过那么多鬼怪的故事，妖魔鬼怪都是没有心的，都是不会掉眼泪的。我每次看他的眼睛，都会想他是不是也不会掉眼泪。然而他是妖，一定是神通广大的。于是在与他相遇的每一次，我竟生出点与他再次相遇的愿望。日子久了，我感觉我们都可能有相互结识的愿望，但是终归谁都没有开口。我记得曾在课本上看上古时期那怪力乱神的传说，不禁也向往着那粗朴广袤的时代。人鬼蛇神，飞禽走兽，天地玄黄，宇宙同荒，日月星辰，尽在胸中。于是那个苍茫的时代，人与妖与神是没有区别的。然而时过境迁了。也有可能，那时的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想。一直的一直，人们对妖的情感总是复杂的。人是平凡的，向往着妖怪的神通广大，但一直又是不屑的。在传说中，在话本中，哪一个妖不是想要努力幻化成人形的么，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去体验人的七情六欲，悲欢离合。千万年的修行也只为来人世间走一遭。他们会呼风唤雨，会千变万化，却最终愿意舍掉一切，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可惜，他们不是人，也终归成不了人，化作一缕青烟的时候，总是含着泪，挂着笑，不枉人间走一遭，至死都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人，总是不愿意接受非人的东西的。所以，他眼里的那份渴望，是不是同所有的妖一样，都渴望着和一个人相结识，渴望着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然而终归我们谁都没有开口。
我既然这样想着，想着他为人为妖的一段心绪，或许我应该跟他说一句话。就在途径花坛的那一刻，我思绪纷飞的那一瞬，或许他也在憧憬着与人结识是怎样的美好。我们可能在这一瞬思绪相交了，但是每每都在相遇相交后立即回到现实，就在这一瞬，他往左了，我往右了，他往右了，我往左了，我俩从来都没有说过话。我虽然很想结识他，但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我想他也一定不会。就在这个圆形的两侧，方向相反，渐行渐远，总不相会。
后来，我不再见到他，我又生出了几分遗憾。我仍会站在窗边看，看他坐过的石凳，有时我竟好像看到，他仍然静默又温和地坐在树下，无声地与树对白，告诉树他一天在人间的所见所闻。他的故事里或许有我。
然而这只是或许。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世上本不存在妖，或许我只是个有臆想症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