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恐惧，去哪！

（南池子大街。）
（从宫里出来，由最初的三两小民到后来的摩肩接踵，约莫也只隔了两三条街，一柱香的路程。）
（独自在人群中穿梭，身旁再没了福子活泼的影子。依稀还记得上个月，他难得沉静地在我跟前来，告知我他要回老家的消息，顺道儿又说他或许再也没有伺候主子的福分了，他老母要给他娶媳妇儿，好让他止住步子留在老家。果真，过了一月又一月，福子仍是没有回来。）
（突然在路边顿足，摇首一阵叹息。）
@爱新觉罗运贺

（虽只隔一道东华门，南池子大街与紫禁城，却全然是两个世界。熙熙攘攘的人从南北的胡同里涌出来，又涌进去，小店与小摊子的门脸藏在人群后头，只有卖吃食的香味是人头也挡不住的，这般市井热闹，只属于宫外的世界。）
（出宫之后，步上这条走了许多遍的街，仍下意识地四下一张望，结果当然还是失望，全是陌生的、不曾谋面的脸孔。这样说也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很快，我便瞧见了路边驻足的人，是十三弟。穿过人流到他跟前儿，问个好。）
十三弟。
（近了，便看清了他神色，问上一嘴。）怎么，脸色不好？

（一旁摆摊的小贩不时地打量着我，还冲再旁边儿小贩挤眉弄眼，道是那公子瞧着衣冠楚楚，没想到是个傻子。而后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我一时也不愿同他们多计较，因为，那个整日都让能让我计较的人，已经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让我计较了。）
（随即，眼前出现一双靴子，下意识地抬眼往上瞧，猛地打了个激灵。因而也未曾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
：啊……三哥，真巧啊……三哥也才从宫里出来？
@爱新觉罗运贺 不好意思吃了个饭

（在茫茫人海里撞见手足兄弟，确实是一桩巧事，可惜我没有多余的运气，和另一个人道另一句真巧。晨昏定省，想必他也是才从宫里出来，上到南池子大街来，却又不知他因何事生出些惆怅的容色，和一旁小贩的嬉笑作一对鲜明的对比。因他的心不在焉而作一笑，只道。）
才出来，刚才竟没碰着你。
（本也不爱打探别人的事务，但十三弟今日的郁郁寡欢与方才那一激灵，着实和印象中的不大一样，莫非当真有什么宫里宫外的烦心事，便试探一问。）……怎么了？

（干咳了几声以掩尴尬，稍稍偏过头，目光游移天地间。想必他方才定然看出了什么，只是这事着实不知如何开口，是该说自个儿的奴才回乡娶媳妇儿不再伺候自个儿，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子回乡伺候老母不再回四九了。不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人贻笑大方。）
（念此，抬手抚了肚子，强笑道。）
：方才走到这儿，突然觉着肚子不大舒服，就歇息了一会儿。以至于三哥到了眼前我都没注意，倒是将我吓了一跳。
@爱新觉罗运贺

（话问出口，稍稍有些个后悔，原因无二，只是想到自个儿情绪低落时，往往只盼身边的人越少越好，谁都别留意、别过问是最好，若烦恼令人羞于启齿，再碰上十妹那样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便更加烦恼。将心比心，这话问得或许不好。）
（在十三弟目光游移之际，正想岔开话头去，提一嘴旁的，譬如今儿天气不错的寒暄，或最近跟衙门里可还顺心的过问，但随即见他摸了摸肚子，说是身体不适，虽稍有疑惑，但还是半信半疑地跟道。）
不打紧吧，不用叫大夫看看？
（我们年纪正轻，身子骨一边长着，一边在最耐得住折腾的时候，小病小灾挨挨就过去，但留份小心也总没错。）

（得他一言，又观其神色，不像难受得厉害，便也放心地点点头，出宫立府后，兄弟中也多有领了武职的，譬如眼前这位十三弟。我自问平时也不敢怠慢骑射拳脚上的功夫，但若论到操练得勤，想来是不如的。军中诸营各有侧重，而又素闻骁骑营骑兵精锐，借这“习武”的由头，衍出另一桩问来。）
说到这个，在骁骑营还有意思吗？
（本是想问他近况，话到嘴边却自动成了骁骑营好不好玩，这是在兄弟面前，不经意地有一点未褪的孩子心性泄露出来。初入刑部，刚尝到了果王叔所说的诸般芜杂，军营里的差事大概是另一番样子。）

（往常在乾西四所时，也要跟心里头抱怨每日上书房、上剑亭的苦恼，又自觉囿于紫禁城的一片小天地，满心满意要出去看看；而出了宫，回过头来再想，兄弟姐妹们的笑闹、发愁先生留的课业、背着人玩炮仗也都是颇可珍惜的事。领职之后，陡然变得更忙了，且这忙的也不再是小孩子的功课，而是眼前实实在在的卷宗与兵刃，自然要比过去加倍地努力。也作个苦笑的脸儿。）
果真，入了仕途，谁也偷不了懒了。
（确如十三弟所说，我们被丢到官场上、沙场上，也是种对自个儿的打磨，要是偷得了懒，反而磨不出好玉了。）

（略带赞同地冲人颔首，目光又扫过街边小贩，时不时传出叫卖声来。爱新觉罗这四字赐予我们的，不只是一份尊贵一份荣耀，更是一份责任，它受百姓尊重爱戴，便也要做出些什么让百姓不失望。自己的念想便是有朝一日，能上战场浴血杀敌，这，便是快意人生。）
：看来三哥也未这事苦恼着。待日后熟能生巧时，便也不觉着是烦恼，而是责任了。三哥你说可是？
@爱新觉罗运贺 抱歉久等，你结吧

（因头上爱新觉罗的姓氏，比普通官员或可多些优待，少些委屈，但也因这觉罗头衔，肩上担子也自觉更重些，毕竟爱新觉罗的江山，马上武功，马下文治，宗人亦当为百官表率。如今初涉政务，便如牙牙学语的蹒跚孩童，一边诸事尚不熟练，要小心着不捅出篓子来，另一边要学的还多得很，终日里眼睛耳朵都似不够使的，但这些生疏青涩终可磨合，当做的不过全力以赴，面有赞同之色。）
是这个道理。也因有责任，才有烦恼。
（说话间，也并不干杵在人流之中，两人又絮絮谈起些衙门里、府里的琐事来，一道归城东府邸。）
好惹，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