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滋味，是容易让人上瘾的。枫伯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迷上当年那金发少年的手艺，便是一辈子也难再忘怀。
“慢点儿吃，别噎着。”也不知燕逸渊，有没有提醒他提醒得上瘾呢？
当年，书楼上的燕逸渊真是好脾性，愿意这般柔声细气地关照那时的燕逸枫。若是我，面对一只吃上瘾儿的小白虎，能丢给他一句“您慢点别噎死”已经是仁义至尽喽。他们不顾一切埋头猛吃的功夫，与他们热血沸腾疯狂厮杀的劲头，真是成正比的哦。
“不多吃点儿你烹的菜肴，哪能把今天与你切磋消耗的体力脑力都补回来。”燕逸枫兀自捧着饭碗直哼哼，话都说不清楚了，“啧，真香……虽然每一回和你切磋，都比想象中折腾，但是每一回吃上的饭菜，也都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吃！”
素衣金发的少年看着白虎神子大快朵颐，唇边丝丝微笑如清波荡漾。
“兄长吃得开怀，小弟心中，亦然满足。”燕逸渊的声音平静而满足，听不出一丝矫揉造作。
“逸渊你总是这么好，”燕逸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眼神之明亮，胜过身上银铁披甲的闪光，“不仅仅会烧好菜，会评好书，还能打得一手好架！虽然拳脚功夫是比咱们白虎军汉子差些，但是你驱使的法术之高妙，就是在白虎军精锐中，也是罕有人及啊！”
说到这儿，燕逸枫忽然“当”一声，一放手中饭碗——这样大的响声，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他动怒了，其实他只不过是天生动作幅度特大而已。
“诶诶，逸渊，说实话啊，”燕逸枫瞳中光芒闪烁，忽然凑近金发少年耳畔，显是好奇心大起，“咱们白虎族中，虽然也有擅法术的前辈，但他们的法术多以强攻为主，一往无前，气势恢宏；而你使的术法，却更显刚柔并济，攻守、防控浑然一体；更甚者，你的法术颇具美感，又擅迷阵幻惑，老哥好几次都差点被你迷了眼呢…….”
哎，莫怪燕逸枫说不出什么辞藻华丽的溢美之词，来细细描画勾勒我那年少的爹爹美轮美奂的术法。人呐，能收到白虎们充满诚心的称赞，已经够好的了，就别太奢望他们再为修辞想爆脑袋了。

不过，容我多啰嗦几句，燕逸渊与燕逸枫切磋的情景，好不好嘛？真的值得一观哦。
手中，无金铁刀刃，眼中，有锋芒凛冽。燕逸枫的白虎重拳力道刚猛，劲风呼啸，势能摧山破石；燕逸渊的无骨绵掌仪态轻灵，素影翻飞，恍若流水行云。一硬一软，一刚一柔，相互拆解，相互周旋，恰如月华依恋着皑皑雪岭，如云雾徘徊在巍巍山巅，其美，难言。
偶有燕逸枫一声疾咤，双手由拳化掌，凌厉掌风中，更夹杂数重暗劲，如利剑寒光，若暴雨梨花，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飞落而下；又似深山冷月，骤然一窥，一股冷劲便在刹那间袭向要害。面对燕逸枫气势汹汹的攻击，燕逸渊不骄不躁，闪、躲、偏、避，身法之迷离，宛若嬉戏花间的雪蝶，轻盈而飞，婆娑而舞。
纤指灵动，弹、拨、勾、拉；玉袖飞扬，朴素无华，却恰巧衬了金发少年，精心编织的瑰丽术法。霜华凝冻，冰雾漫卷，翩翩然似惊鸿掠影，飘飘乎如水月空花。该是何等心思灵敏的画师，才能绘出如此精致的一轴画？
难怪燕逸枫就算憋不出个形容词，也非得好好夸一夸弟弟才肯罢休。
不过，他越是欣赏，却也越是被好奇心撩得心头痒痒，必须知道某个问题的答案才算完。
“话说啊，逸渊，”燕逸枫的虎掌直接攀上金发少年的肩头，“你是如何学成如此精妙的术法的？莫非……你在来到白虎领地之前，已经遇上过什么高明的师长了？”
燕逸渊微一偏头——透过那双盛满金色阳光的眼瞳，依稀可见几丝碧水冰泉般的清寒。
“兄长多思了，”燕逸渊定定地凝视着燕逸枫，“小弟只不过是以书为师而已。”
“诶…….能学成这样的术法，莫非…….你把满屋子的书都啃光了？”燕逸枫愈发迷惑，“那岂不是太无味了？”

可现在么……
天上忽然掉下一个如此高明的军医，还不赶快打包带走？
“逸渊，”燕逸枫忽然双手一伸，两只虎掌直接搭在金发少年肩上，“这儿灰也大，尘也多，你一个人打扫也辛苦，不如随我一起回我家去住吧！”
燕逸渊重重吃了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如何听不出，燕逸枫并不单纯只是想带他‘回去住’，而是打算真正让所有人看到他们情同手足；他如何看不出，燕逸枫的眼神中，闪烁着至真的诚意与热切，绝对掺不了半点虚假。
虽然，燕逸枫为人的豪爽，他早已了然于胸；但当他亲口听见，燕逸枫竟愿意将自己的‘家’与他分享，心头，还是有一种别样的暖热触动，油然而生，如一簇突然燃起的火。
“兄长……枫哥……”金发少年一时情乱，竟忘记了原本的拘谨矜持，“小弟……”
“好啦好啦！废话少说，”燕逸枫当然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顺势半拉半架着金发少年，直接向书楼门口走去，“老哥看得书也许没你多，但难道还不知道如何让你过得舒心？一起去见母亲吧，我可不想看我弟弟孤独地老死在这什么书堆里！”
燕逸渊再没说一句话，任由燕逸枫推着离开了书楼，任由他的枫哥将他带到白虎族最尊贵的大夫人面前，任由燕夫人听罢他的身世，感叹唏嘘，轻轻拥他入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曾经问过爹爹，为何那时他心中，明明有千万重情，如万千绚烂春花齐绽；然而，年少的他，却竟然连半滴墨水也吐不出来？
年岁，将他的眸瞳，打磨成一汪亘古不变的静湖，沧桑中透着淡然的魅力。然而，谈起往昔，他的唇舌，比当年，却只进步了一点点。
那时，傻了，真的傻了。
因为爱，太浓烈，太突然。
许多时候，某些最美好、最纯挚、最动人心扉的感情，总是不能用语言来形容。这一点，我和他，都在流年似水中，愈发领悟得明白。
燕逸渊默默将燕夫人的慈爱，与燕逸枫的亲厚，铭刻在心底最深处。那里，亦然藏有他从未改变的梦，一如既往，色彩斑斓。
这么看来，当年的金发少年，入白虎神族嫡系，充为白虎军随军医师之后，竟要求与白虎军众一同进行艰苦的训练，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吧。
当然咯，燕夫人生怕这温雅谦和的可爱孩子被虎爪子给抓坏了，可没少叮嘱诸位教头们注意些分寸。但燕逸枫一双虎眼可看得清楚，自己那位贤弟身上的变化呀，可不仅止于素纱衣上，多了母亲精心织绣的金蓝草花。
虽然那小白蛇化身的少年，肩膀比白虎汉子们还是脆上不少，但身体的健壮程度，远非昔年可比了。
白虎军中似乎没人不喜欢这位待人温和、安守本分的军医，但除了燕逸枫和燕嫡夫人，也没有太多人多么留心他。他依然仿佛白虎族中的一粒尘砂，微不足道，分外渺小。
还是如他与我说起的，他第一次见她时，一样。他能远望她一袭红衣灿烂，可她，浑然不知。

故地重游一场。
燕逸渊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走着走着，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那座曾经困锁他的书楼。呵，那晦暗的书楼，曾死死拘禁着他；可如今，换了他在楼外，静静注视着它，披了一身寂寞的月光。
每个人，都会悄悄的，怀念着某些某些吧？
莫名其妙地，他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冲动——他想再像许久之前一样，摸一摸书楼的砖石，拂拭桌台的尘埃，静心品读竹简之上，水墨诗行。
近了，近了。
素月辉映，连他幽幽的影子，都仿佛别有一番虔诚。
燕逸渊本没有料到，竟会在这儿遇见她。他的本意，不过是来探探书楼这位故友，却不想，巧遇新相知。
最开始，燕逸渊只不过是听见有些异样的声响，还只道是书楼进了老鼠，暗笑他一离去，这老旧的藏书阁果然‘自身难保’。可越到后来，却越发现不对：老鼠音虽响，却怎么可能有这般悦耳清亮？
其声，高处悠扬，如流云横空；低处平稳，似水银迤地。丝竹管弦，不足以比其淳厚；昆冈玉碎，不足以比其婉转。其曲，歌朝露晶莹，音若甘泉；吟夕山日落，情意深深；赞春华秋实，声中愉悦；咏夏月冬雪，心有所向……每一段，每一拍，每一番情感，契合可称完美。
音随心动，心，亦随音动。
她歌唱着四时四季最美好的景物，而她的歌声，却成了他此时此刻，最流连的美好。
“盼启明兮，出于咸池；思长庚兮，徊于穹苍……”
而他所思，唯有这未曾谋面的歌者。
金发少年微挥轻袖，拾级而上，恰如逐月之云，飘入梦乡。
按照爹爹的说法，那一夜，外表有些懵懂，心中，却有闪闪烛火的少年燕逸渊，没有一点意外地踏进了那座古旧的书阁。我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那年的姑娘，如此倾情吟歌，她就不打算设些幻术迷障，阻挡阻挡那些妄图偷听心事的采花者？
他生笑：难道还真会栽在自己的老窝？
当然咯，老屋迎新客，总得添些必要的摆设。既然有人有心帮他添上幻术，他又何必乱拆？他只不过巧借东风，将那斑驳的古楼，粉饰得更合时、更应景罢了。

她正舞得欢畅。
举手，抬足，霞影般的朱纱罗带随风扬起，宛若九天之上，飞凤展翅；落足，擎袖，红莲般的锦缎裙摆随身而动，恰是朱曦红云，翩若惊鸿。三千青丝乌黑油亮，娓娓散落红霞锦绣之间，恰似夜中楼台，东风顾；恰似一湾春水，向东流。
凰之舞，是可静赏而不可胡思的神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贵。
我想知道，当年的燕逸渊，是不是呆了？
他倒清醒：美景，才能般配佳人呢。
我又忍不住生疑，那得要啥样的美景，才能配上这般容光万丈的佳人？
他看似漫不经心：不必奢华，不必铺张，只需恰到正好的一笔。
他说得轻巧，我却明白，他耗费多少心力，细细思量，渲染楼阁的朱漆之色该是如何润泽，风中的一瓣瓣粉白飞花又该是如何惹人垂怜…….为了赠给她一首朱阁，月华与花雪的诗篇，他几乎绞尽脑汁。
诗画终成。
朱楼黯，锦纱轻，柔月生银缕；清风戏，红绡影，落英亦解情。
难为他一片真心意。
万千春桃，缤纷而落；佳人俏影，同沐幽月，共婆娑。
他感觉好极了——这条小白蛇，可与那群只会乱涂鸦的小白虎不同，浑身的艺术细胞，连他都自我满足起来了，那翩然起舞的姑娘，还能不心生惊异么？
当然得奉上谢礼啰。
上千年过去了，爹爹竟还能从乾坤袖间，抖出茹蕙娘亲当年送他的第一件‘谢礼’，展开给我看，说故事给我听。
“你看这匹用天蚕丝精心织成的红绸，做工精细，轻薄柔软，而那日，她素手微弹，这匹练便宛若云中骖龙，挟风雨雷电之势，疾射而来。其夹杂劲风之凌厉，足以销金断玉。”
这赤色虹霓闪电般的一击，恰如一闪雷光，直击入燕逸渊脑海：她是朱雀神女，而他那时只是卑微的蛇精，她与他，此刻，仿佛云泥。
而他，也还有漫漫长路，尚未踏足。
【未完待续】

路过

【三】
燕逸渊手腕一翻，反掌抓住那匹赤练的一刹，傅茹蕙一双丹凤美眸中，满满的闪着惊诧。
她可是朱雀一族的天之骄女，自然看出了他真身为何——要知道，凤凰之属可是蛇虫的天敌，要有凤鸟从云霄之上飞扑下来，一般的蛇类可是会吓得屁滚尿流的——当然，如果他们能的话。
在没有遇见他之前，傅茹蕙也像许多人一样，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可现在，她却有些看不透，一只‘似乎’不是什么高贵品种的蛇精，修为到底有多么强大了。
那件如花似火的朱红裙裳，仿佛也因主人的惊疑，化作万碧从中山茶一捧，迎风一颤一晃，绽放得更为艳烈。
“你…….”
樱桃小口轻启，如娇柔的蔷薇花瓣，在静夜之中，悄悄一吐而开——却也合不起来。
她心头仿佛积压了千万个疑问，不一吐为快，问个明白，当真是浑身不自在。
可却偏生，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啊。
诶，也不能怪当年的茹蕙姑娘，瞬间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毕竟，对面的小子手中，也攒着同一匹红绸不放呢。相持不下，本就分外尴尬嘛。
燕逸渊可不是那些传奇故事中的侠客——我以为他们中的某些真是相当流氓，一碰上这种情形，直接就把人家姑娘给捞进怀里来了。幸亏燕逸渊真不是这样，要不然啊，就是茹蕙姑娘瞬间化出原形，猛啄他十几个洞，我也不会可怜他的哼哼。
眼见情形有些僵了，燕逸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扣着红绸的手指轻轻一放，任由那红绸自然地从指间滑落，盘卷于地，复又被对面佳人收回来处，正如风送流水，来兮去兮，默无声。

“小生燕逸渊，不慎惊扰姑娘，还望姑娘海涵。”金发少年垂首，恭恭敬敬地向傅茹蕙行了一礼，无半点不周之处。
傅茹蕙略略一暼，恰见他一头深金色长发柔顺散下，恍若羊脂白玉镶嵌了灿灿金丝。君子温润如斯，倒惹得窈窕淑女，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你…….燕逸…….”好半晌之后，朱雀神女才勉强憋出了一句话，估计还是靠着名字联想出来的结果，“等等，燕、逸…….你与燕逸枫…….”
“此乃家兄之名。”燕逸渊抬起头，明澈的金色眼眸仿佛一块上好的琥珀，其中，无一丝或惊、或痴的波澜。
“什…….么……..”一想起燕逸枫颇有逗趣感的样子，傅茹蕙不觉失笑，“燕逸枫是什么性子我可清楚，你和他当真两样啊。”
“亦是一样的有志男儿，亦有一样的侠肝义胆。”直视着朱雀神女，燕逸渊无有不敬之色，却也是不卑不亢，不见一丝畏怯。
那一双金色的眸子，仿佛匠师冶炼之泉，清澈如许，其寒凛凛。有绝世之剑光藏于此中，明兮，静兮，胜于皓月之明。
其神色，无邪，无瑕。

她眼中，映着他眉清目秀，丰神俊朗；他眸里，正是她高贵端庄，仪态万方。
因是夜行，她并未严装，只衣着素织暗纹的朱罗裙，裙摆随风舒展，柔若春花，翩若流霞；腰封之上，隐隐可见深红色的细细丝缕，系着繁复而精致的线结；乌缎般的长发半绾半披，挽一对双燕金钗，衔有黄金璎珞轻轻摇颤，玎珰作响；更兼她瞳有星辉，肤如凝脂，如此尊容，只怕是天妃仙娥，也真难敌一二。
嘻嘻，我以为至少，在燕逸渊眼里是这样的。
清辉如水，飞花似梦，枝叶疏影间，楠木朱阁上，她一袭红裙灼灼，静穆而立，明艳不可方物，亦隐隐捎上了几许月光的高雅清肃，当真是端然生华，芳颜静好。
容华，倾世。
难怪一向缺乏溢美之词的燕逸枫，在谈及他的竞争对手兼未婚妻时，都会忽然变得正经非凡。
诶，可惜那时，傅茹蕙压根没听过，白虎族中还有‘燕逸渊’这号人物的存在——我猜，大约那时，她担忧着，揣测着，唯恐与他的相逢，乃是在一厢幽梦之中。
“答得倒颇有气度，也许是个有远见卓识的真君子，”朱雀神女微微颔首，隐隐威仪浸透了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节，“不过，恕我多言，你能接下那匹红罗，足见机敏，但并不足以让我吃惊；可是你……你是如何破解了我的封界，施展了幻术，还能不让我察觉的？”
“姑娘既有心，逸渊有何必要硬拆姑娘的封界？”
风拂他衣袂，吹动雪白软纱上蓝波微皱，几点金线织绣熠熠闪光，恰如疏星伴月，而不减其明朗。

“能感受他的梦，我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弹跳，都好像风一样，畅快自由。”那夜一舞之后的许多年，严装丽服的茹蕙娘亲一边摸我的小脑袋，一边回忆着往昔，“那时对他，又是羡慕，又是佩服……想想看，他身在樊笼，心里，却有着一片那样广阔的天地，多好啊。”
说起来，燕逸渊一贯的不骄不躁，稳扎稳打，本来就是值得学习的好品格嘛。
“有时候，某种感情，某种憧憬，悄悄在你心里扎下了根，蔓延滋长，真是没有来由的啊，”茹蕙娘亲的纤手爱抚着我，眼神却眺望向彼方的时空，“你爹爹总是很理性的说，只有心性相投，志趣相若，才能相互吸引……可他也承认，这情愫，来的真是润物无声。”
不怪茹蕙娘亲无法确切形容，那种醇酒一样馥郁清冽的美好，那杏花春雨般青涩的甘甜，或是那朦胧懵懂却耐人寻味的小小触动——这小小的感觉本就不好说。
但我想谁都能猜到吧？那段时间，围绕在他们俩身边的风，仿佛，都有一丝丝甜甜的芬芳。

自然咯，那一夜之后，傅茹蕙姑娘来白虎族‘切磋’的日子，比起以往，可确实要多了。
不过……..又是因为谁？又都做了些什么呢？
以大家聪明的脑瓜，想必都能明白，朱雀神女心里那打得哗哗响的小算盘咯。
她有没有和他，同听树下风语？她有没有和他，共话三秋落花？她有没有与他，同赏飞雪如絮？她有没有与他，共醉一轮明月？
我把我绞尽脑汁想出的所有美好场景，一股脑儿的全说给茹蕙娘亲听。自然了，茹蕙娘亲笑得明丽，这世间，没有任何一颗珠宝，可以比拟她双眸粲然。
可是……不能只赏美人，而不问实际问题呀。
我欲一问茹蕙娘亲，当年，他们是否诗酒相和，琴瑟友之？
她脸颊微红，灿若玫瑰，却笑而不答。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从爹爹那儿寻找些突破口。可惜，爹爹太聪明了，他吐出一串串精妙绝伦的话语，如翡翠珠玉般玲珑，形容他与茹蕙娘亲相知之时的美好感觉，偏生却不漏出半点实际情况与我，想来他与茹蕙娘亲心有灵犀，连不好意思都互相传染了吧？
喂，人家又不打算取笑你们的，有必要把过往藏得那么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嘛…….
还好还好，情况没有那么让人绝望，那段日子里，身为男女主角的燕逸渊和傅茹蕙，身旁还有一个燕逸枫哦。
枫伯伯？枫伯伯最好说话了，我只一声软软的甜甜的“枫伯伯”下去，就撬开他的话匣子啦。
“呀，这个，”枫伯伯端起一盏我精心调弄、专门用来孝敬他的百合绿豆汤，深深饮了一口下去，露出充满了满足的表情，这才又开了口，“说来话长呢。”
其实枫伯伯最初也没觉得，自己的多年对手兼父母之命的未婚妻，突然有意无意打听自己的义弟有什么问题；渐渐的，他却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情况：傅茹蕙来找他切磋，其醉翁之意，并不在他这坛酒。
她‘顺便’去探看另一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与见他时有些不同。

为什么…….见到那金发少年时，她的嘴角仿佛绽开了鲜润的春花，她的眼睛仿佛蕴含了漫天的星海？
“想想就明白啦。”枫伯伯轻描淡写。
他说得轻巧，我却心中一凛：当年的小白虎燕逸枫，外表憨态可掬，内心似乎也是深不可测啊。
幸亏枫伯伯是决计不会横刀夺爱的，老实说，他虽然与茹蕙娘亲自幼相识，却从未想过要与茹蕙娘亲有超越朋友和对手的关系。有人说不定会疑心，朱雀神女这么好的女孩子，一般人上哪儿找去？这放着天鹅肉不吃，难道还非要吃山鸡肉，真是不好揣测燕逸枫安的什么心思。
而我说，根本不需要揣测他是好人歹人。毕竟，再动人的如花容颜，若双方互相没有感觉，就是没有缘分，何必强求呢？
“茹蕙确实有万千优点，”枫伯伯如是说，“但她喜欢的生活方式，处事规则，却有许多，不是我所想要的。”
“她既然与逸渊两情相悦，”回首年少，他笑了，“我这个为兄的，如何不想帮帮忙呢？”
“不过，许多时候，在这方面，他比我懂得多了。”他又啖一口微甜的枣泥山药糕，笑意不褪。
枫伯伯一开心，可吐出了好几件往事：比如啦，原本那金发少年就会为他精心准备营养膳食，可从那时开始啊，他留意到燕逸渊总会再多带一个食盒；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才知道那金发少年不仅打得一手好架，还能弹得一手好琴，配上朱雀神女的歌喉，终于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凤凰泣露”“天籁之音”；还有还有…….
“哼，虽然他们不说，”枫伯伯自鸣得意，“我可知道他和她独处的时候，一定比和我练武论战说得话多太多了。”

但燕逸枫当然不会走远。
他才一回身，此时，此景，便已相异。
【未完待续】

【补几张插图】
【朱阁素颜】
【傅茹蕙】

【再插一张】
【哪个是枫哥哪个是逸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