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01年的冬天，我去往伦敦求学。那时候英镑还很坚挺，和人民币的汇率高达1：15我连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都舍不得买。
我的专业是奢侈品管理，听起来噱头十足，像是一直泡在钱罐子里，对着不懂行的外人足够吹嘘上一辈子。
可实际上，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我们每天需要做的，就是不断研究客户需要，营销管理和财务报表，那些隔着橱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美丽事物，于我们只是无比遥远一个的梦。
大一的冬天，在教授的推荐下，我成为一家老牌珠宝公司的实习生。我第一次走进那里的时候，站在金碧辉煌的楼梯前，紧张的全身发抖。我出生在祖国北边的一座城市，家中没什么大钱，但衣食无忧。可是在绝对金钱的帝国下，我只感到害怕。

我的上司Linda是英法混血，可以在伦敦腔和纽约腔之间自然切换，我英文水平只能算是三流，有一次被她训斥，用的竟然是中文。
第一次遇见欧阳景，就是在这里。
他坐在轮椅上，微微垂下头，我正好从大厅经过，看到他，微笑的走上前问：”我可以帮到你吗“
最简单的一句话，被我说的结结巴巴。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冷静，无悲无喜。他的双眸幽深，让我动弹不得。
下一秒，我的手机响了Linda问我去了哪里。
我匆忙的向他点点头，然后抱着一大沓文件夹，匆匆忙忙跑去电梯口。
过了一会，处理完杂事，我走到楼道上，往楼下大厅张望，已经看不见他了。
我忍不住对Linad说：”我刚刚在大厅看见一个人，实在是太英俊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美的模特。
Linad一愣，说”公司没有招募模特，最近也没有发布会。“
我正疑惑着，Linda忽然转过头问我：“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黑发黑眼，坐在轮椅上？”
我点点头。
Linda苦笑：“他？他是最顶级的奢侈品。”
我那时不懂，一个人，怎么会被比喻成奢侈品呢。

圣诞节假期结束后，我又开始了忙碌的学习。有一天，我们的品牌文化课老师忽然告诉我们，他邀请到了一个大人物来为我们上下一节的课程。我并不太感兴趣，毕竟对我来说，也就只是换了一个很复杂的英文名的外国人而已，他们的姓氏镶嵌着贵族地位，我并不太懂。
第二次见到欧阳景，他穿着一件简单的西服，给我们放了一部他投资拍摄的关于奢侈品的纪录片。
他坐在一旁的角落里，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那二个小时，屏幕上放了什么我一个画面也没有记住，一句旁白也没有听懂，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他。我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那天下课，他已经说了下课，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只静静的坐讲台边。有好多女孩忍不住跑上前跟他说话，而他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直到最后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我还磨磨蹭蹭舍不得离开，这时他忽然抬起头，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鼓起勇气，紧张的走上前去，冲他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嗨，真巧……我们曾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不巧”。
我的笑容尴尬地凝结。
“不巧，”他言简意赅地说，“我为你而来。”
我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我一定是听错了。
他淡淡的笑：“简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希望我能为他工作，我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每周去他那里，为他念一些书或者诗集。
“我从来没有听过，还有这样的工作”我目瞪口呆。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双手交叉看着我。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十指修长，骨骼分明。可我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疤痕，明明很狰狞，可长在他的手上，竟也成了一种美。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淡淡地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可以帮助我入睡。”，
我傻傻地说：“你失眠吗？我 爷爷是中医我可以帮你问问。”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我想我一定是中了蛊，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口答应下来：“好。”

我鼓起勇气，紧张的走上前去，冲他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嗨，真巧……我们曾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不巧”。
我的笑容尴尬地凝结。
“不巧，”他言简意赅地说，“我为你而来。”
我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我一定是听错了。
他淡淡的笑：“简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希望我能为他工作，我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每周去他那里，为他念一些书或者诗集。
“我从来没有听过，还有这样的工作”我目瞪口呆。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双手交叉看着我。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十指修长，骨骼分明。可我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疤痕，明明很狰狞，可长在他的手上，竟也成了一种美。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淡淡地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可以帮助我入睡。”，
我傻傻地说：“你失眠吗？我 爷爷是中医我可以帮你问问。”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我想我一定是中了蛊，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口答应下来：“好。”

他躺着沙发上，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我不敢停下来，怕惊扰到他，只能不停的念下去。一直念完了整本书，我呆呆地看着空白的后面一页，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身后火炉里的火苗不断地跳跃，突然发出“啪”的一声。
管家悄无声息地走来，对我微微鞠躬：“小姐。”
“他睡着了。”我说。
“是的，”他微笑着，“您辛苦了。”
武将手中的书递给他，蹑手蹑脚地站起来，这才发现已经坐得双腿发麻，我拖着鞋走了二步，管家微笑着说：“少爷吩咐过了，您今晚住在这里就好。”
这天夜里，我住在欧阳景的城堡里。我本以为我会失眠，可实际上，我在床上躺下后很快就入睡了。只是我做了一夜的梦，一夜的噩梦。
我梦见城堡在一夜之间被熊熊大火包围。我站在外面，不停的喊欧阳景的名字。我知道他就在那里，知道他听得到，可我的脚像是被禁锢了，一步也挪动不了。我口干舌燥，在深夜被渴醒，赤脚踩在地毯上找水喝。拉开厚重的窗帘，看见一弯清冷的月挂在蓝紫色的夜空中。
第二天醒来，大雪初霁，阳光普照。我换好衣服走下楼时，欧阳景早就醒来，坐在长桌边吃早餐。桌子就在窗边，一转头，就可以看到山顶的皑皑白雪。
“早上好。”我有些尴尬地同他打招呼。
欧阳景没有看我，只是点了点头。有人像我递来一张卡，告诉我以后我的工资都将打在这张卡上。
我觉得更加尴尬了，连忙摇手，用结结巴巴的英文对欧阳景说：“你不必给我钱，我并没有做什么。”
“我不建议你拒绝，”他淡淡地说，“或者你希望我去找你的校长，为你支付全部的学费?”
“你脾气真怪，”我嘀咕，“我们做朋友不行吗？”
他看了我一眼：“我没有朋友。”
我欲言又止。

我第一次射中红心那天，欧阳景对我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欧阳景是会笑的。
或许是在射击场消耗太大，第二天早上，我吃早饭时没有见到欧阳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睡懒觉。
我在花园里剪下几朵玫瑰，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水，我偷偷将他们放在欧阳景的床头。走出房间，我问管家：“他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家看来我一眼：“小姑娘，不该问的事 不要问。”
我脱口而出：“他还能再站起来吗？”
管家转过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这很重要吗?”
“是的，”我低声说，“对我来说，他的一切，都很重要。”
“小姑娘，”管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所谓的真相，就是不知道的人会比较幸福。”
这时我才确定，欧阳景的腿伤，一定另有隐情。
我开始试图寻找欧阳景的资料，网络上只能搜到一些他的投资新闻，说他来自一个庞大而古老的家族，许多信息都是保密的。想了许久，我给Linda发了一封邮件，问她，
欧阳景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隔了许久才回答我，只有一句话——千万不要爱上欧阳景。

我对着电脑屏幕苦笑，心中回答，已经晚了。
我早已爱上欧阳景，或许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坐在宏伟辉煌的大厅里，静静地抬头看来我一眼。比他背后华丽到奢侈的背景都要刺眼。
大概过了半年，我得到一个机会，去到欧阳景的房间，帮他拿一份文件。
他的书桌上有一半厚厚的黑色羊皮本，镶嵌着金边，十分漂亮。我有些好奇，伸手打开，第一页里，夹着一张照片，被人粗暴地撕了一半，留下的另一半上，是个女孩子。她穿着英国高中校服，英伦风的大衣，站在路灯下，对着镜头微笑。我猜到她有中国血统，只是看起来五官更加深邃动人。
我用手去摸被撕掉的缺口，在心中猜测，那另一半照片上的人是谁？为什么会被撕下？这个女孩又是谁？
“放下。”身后突然传来欧阳景冷冷的声音。
我被他下了一跳，照片从我的手中滑落，我赶紧蹲下来，想要将照片捡起来，切听到他说：“停下。”
我愣住了，看到他操控着轮椅慢慢走到我的面前，弯腰捡起那张照片，然后转过身，离开了书房。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站在空旷的书房里，觉得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当援救的人赶到的时候，爱丽丝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那半张照片，被撕掉的人，正是欧阳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他同爱丽丝，却只有过那么一张合照。
“对不起，”我说，“很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
“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说，“这个世界上，每一样东西，都在提醒着我这件事。”
我问他：“……你找我为你念书，就是因为我和她的声音很相似，是吗？”
欧阳景没有否认，只是看着我。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我还是感到难过，因为我对他动了真情。
“她以前经常这样吗？为你念诗？”
“不，”他说，“她喜欢弹钢琴，偶尔会唱歌，只是听到她的声音，我才会觉得安心。”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转移话题：“我给你念书吧。”
“不必了，”他说，“你想要的生日礼物，只有这个吗？”
“本来还有别的，”我惨淡一笑，“已经无所谓了。”
那之后，我发现我和欧阳景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或者说，他对我，比以前更加冷淡了。
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间越来越少，除了对他念书的时候，我几乎在别的时间里无法再见到他。
我觉得很难过，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英国就业形势很糟糕，周围的留学生都着手回国的事情。也有一些中国的公司来学校招聘，我投了一些简历，但是心中还是很迷茫。

我一直都知道，我同欧阳景，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和他竟然连好好说再见的情谊也没有，他始终站在云端，俯身冷冷地看我。
我付出了我全部的感情，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饭后笑谈。
我颤抖地问：“只是因为这样？”
“我雇佣你，只是因为你的声音和她相似，”他毫无留情地说，“你的声线受损，于我而言，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我惨淡一笑：“是的，你同我说过的，要保护好自己的嗓子，不要让它受损，不要教你失望。”
“可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我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
在欧阳景对我下逐客令的第十四天，我实在忍不住，给管家打电话，请求见他一面。
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发烧三十八度半，我将自己的病情如实告诉管家，希望能借此打动他。
实际上，我卑鄙的手段确实奏效，管家派司机接我上山，但是对我千叮万嘱：“这不是少爷的意思，所以究竟能不能见到他，我也不能向你保证。”
我在门外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收到欧阳景的答复，连我自己都感觉绝望，他的回答却是，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晚餐。
我在长桌前坐下来，在暖橘色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越发的白，我曾经开玩笑，说他是一只住在古堡的吸血鬼。
“谢谢你肯见我。”我说。
他有些不悦地蹙眉：“我这里不是医院。”
“英国的药物对我来说药效太弱，”我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要回国了。”
欧阳景并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对我来说天大的事，也同他没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