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解释呢？”
“得看第六爻，”叶素理说，“眼下就像棋下到了收官，最后几枚子就会决定输赢。但天道流转，幽深微明，不到最后一枚金钱落地，我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有幸看到这么精妙的东方占卜术，我们真是幸运啊”赫克尔耳家长微笑。

西泽尔注视着桌上的竹简，缓缓地呼吸，准备最后一次的投掷。
路易吉和胡安悄悄地对视，叶素理对西泽尔的重视令他们有些不开心，路易吉当然不想娶什么东方小国来的女人，但他是教皇长子，性格也上进，事事都想争先，若是这个叶大使巴巴地求他娶那位公主他是会婉拒的，但心里舒服。
不过看起来叶理素最感兴趣的却是西泽尔，那个已经是废物的西泽尔，那个他和胡安迟早要毁掉的，可恶的私生子！

金钱在竹筒中震动，仿佛躁动不安的精灵。叶素理也聚精会神，这是非常罕见的卦象，连占卜者都被吸引了。
西泽尔翻过竹筒，聚落金钱，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猩红色的液体满过整张餐桌，浸透那些白色的餐巾，也染红了西泽尔的手。

一瞬间西泽尔的心脏近乎停跳，那只盛满了他命运的竹筒好像也盛着鲜血，谜底揭晓的一幕，腥风血雨。
他本能的后退，拼命地甩着手要甩脱那血……他再度看见了那些地狱般的场景，燃烧的轨迹从天而降，隔着盔甲将他的骑士们烧成焦炭；飞行的铁矛群覆盖了何塞 托雷斯，其中一只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锡兰王，那双苍老的眼里印出荒凉的落日；苏伽罗从高高的塔上坠落下来，躺在红裙和同样鲜红的血泊里…还有他的母亲，子弹贯穿了她的心房，鲜血如泉水那样涌出来，仿佛温热的，红色的，妩媚的蛇。

这些红色的蛇咬噬着西泽尔的身体，钻进了他的心里。
这就是他的命运么？与腥风血雨相伴？这辈子他爱过，在意过的人十有八九都死了，他才是那个不详之物，他是…红色的魔鬼！
他脸色惨白，眼角的动脉想蛇那样跳动，喉咙深处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声音，接近失控。在神经接驳实验中，最后救了他的是梦境最底层的苏伽罗，而在这张餐桌上无人就他，他得独自面对自己的命运。
而他开出来的命运鲜血淋漓！

餐桌上乱糟糟的，大家急忙起身后退。
两枚金钱滚在血泊里，又是两枚老阴，第三枚金钱却滚下了桌面，叶素理赶紧掀起桌布，看向桌肚里。
“叫侍者过了擦一下 。”赫克托尔家长淡淡地说，“番茄酱黏久了可就不好清理了。”
西泽尔骤然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看到了桌上翻倒的玻璃瓶子，那漫过桌面的红色液体根本不是鲜血，原来是他不小心碰倒的番茄酱。
男孩们都惊讶地看着西泽尔，他们从未见过西泽尔 博尔吉亚如此失态，打翻了番茄酱瓶子固然是失礼的事，可他为什么惊慌失措地像个小女孩似的？有人低笑，有人窃窃私语，大概是嘲讽。

西泽尔默默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餐巾，把手上的酱汁擦干净了，其实这世界上本没有鬼，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哎呀！这可算不出来了。”叶素理从桌肚里抬起头来。
“怎么？”赫克托尔家长问。

“第三枚金钱插进地砖的缝隙里，笔直地站着呢，这场占卜无解了”叶理素说，在桌子下，果然那枚金钱笔直的站着，宛如刀锋插入地面。
“那就让西泽尔再掷一次吧。”赫克托尔家长说。
“天下无解的事很多，既然命运不给解释，就不要多晚了吧。”叶素理笑笑，“也是我不好，大家聊聊风土人情其乐融融，非要玩什么占卜的游戏，容我送上小礼为各位少爷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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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挥手，侍者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拿来上来，每个参加晚宴的男孩都得到了一套精美的黄金茶具，且不论那精美的手工，单是黄金材料就价值不菲，连路易吉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都略感惊讶，别说那些家庭没有这么阔绰的男孩了。
博尔吉亚家的男孩也不全都挥金如土，很多努力的男孩都来自家族分支，有些不过是小富小贵，所以想通过努力获得家长们的支持。

看起来这个东方小国非常富有，那位公主的身价又在男孩心里提高了几分。
可叶理素就此不在提婚礼和占卜的事了，只是大讲东方风情和东方笑话，他是那么的幽默潇洒，晚宴开始的时候大家看他还带着审视的目光，晚宴结束的时候他在男孩们的眼里已经是忘年之交类的人物了。

路易吉对西泽尔的敌意也稍微缓解了一些，西泽尔已经失了礼数，叶素理也不再提起婚约的事情，想必是对西泽尔的失志有些不满，后半程西泽尔也没说话，静静地坐在哪里，若有所思。
晚宴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叶素理殷勤地把客人都送到门口，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劳烦赫克托尔家长等我到现在”西泽尔站住了，但并不回头。
这一切都是家长安排好的，难怪叶素理要一一的送男孩们出门，却把西泽尔留到了最后，此时此刻图书馆里只剩下赫克托尔家长和西泽尔两个人，隔着门还传来叶素理跟男孩说笑的声音，但在图书馆里，气温好像一下子低了，目光也寒了。
从回翡冷翠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跟家族接触，原来时隔多年，家长们仍然默默地记着他。
“我知道你一直对家族抱有敌意，可仔细回想过去，家族真的对你不好么？”赫克托尔家长漫步到窗前，站在月光中，白袍仿佛泛着银辉。

“成见么？”西泽尔终于开口了，“三岁那年的雨夜里，我亲眼看见家族的银钩子伸进我母亲的脑袋里，切除了她的脑白质，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抱过我，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如果这时成见的话，就让我带着这个成见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