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嗯?”灰马短暂地收起脸上的愤怒,回了回头.
“是谁在这里叫嚷?”他喊了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一匹马用肩膀碰了他一下,抬蹄指了指窗边那个座位.
“噢,带墨镜的老兄?有什么事儿?”灰马咧起歪曲的嘴角,朝他挤眉弄眼地抛出一丝坏笑.
黑马不语,径直走上前去,抬起一条前蹄把不知所措的羽辰揽到身后.
灰马的嘴角僵了僵,眼神里带了几分明显的不乐意,“怎么了,老兄?莫非你也看上了这个年轻的小家伙?听着,看在你我是同行也说不定,我可以考虑与你分享.”
“的确是同行.”黑马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冷冽的目光直指向面前的灰马.“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对这个小家伙动蹄.”
灰马的表情再一次僵硬了.他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地直视着面前这匹马,然后咬牙切齿地低下了头.围观者识趣地退散,只留下两马静静地对视.
“够了,够了.”灰马抬起一只蹄子扶着额头,踉跄着朝门口走去.他回过头,不甘地注视着依然站立的黑马.
“别以为你拥有多大的权势,塞缪尔.你统领着的不过是一群尽往钱眼里钻的乌合之众,你没那个资格来打破我们的自由.”
塞缪尔冷静地看着他远去.
店伙计小声地询问他是否需要回到座位.
“跟我过去.”塞缪尔不由分说地把羽辰拉到他的座位上.
一瞬间回不过神的羽辰勉强从干涩的双唇中挤出两个字,“谢谢.”
“你为什么不反抗?”
“什么?”羽辰一脸茫然.
“我问你,为什么不反抗?”塞缪尔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耐.
“我不知道...”
“你有什么不知道?独角兽生来就会魔法的不是么?我可不管你有没有杀马的本事,我只知道你这样的懦夫在这种地方活不久.”
这可怜的马儿睁大了泛着泪光的眼睛,露出被吓坏了的神情.
“那就请你帮帮我...”
“只有懦夫才依靠别马,你听懂了么?正如刚才那家伙所说的,我不是什么好家伙.只要谁给我一笔钱让我砍下你的脑袋,我是会照做的.你要是想活下去,就给我学会反抗.这鬼地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别奢望什么侥幸了.”塞缪尔深深地吸了吸气,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稳步迈出了大门.
——
“这些年我们还是失去了很多同伴.”丁叔在赵凌战的陪伴下在教堂的周围巡逻,夜色茫茫,遥远的银河如同一只溢满泪水的眼睛.站在冷瑟秋风之中,他感慨万千.
“都过去了,别再想了.我们要关注现在.”赵凌战拍了拍丁叔的肩.“我们能在这种日子里活下来,也算是幸运了.说起来还真要多谢你...”
“嗯,幸亏我们活下来了.”丁叔有意无意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我愿意用我的生命作为交换,让所有在我们庇护之下的马们不再经历这样的痛苦.”
我救了你,可我没能救到他.
没马听到他咽入腹中的这句话.
残酷而动荡不安的岁月里,充斥着无辜生灵绝望的挣扎与血流成河中悲惨的号叫.名为狼牙的犯罪团伙在这里横行,战火和硝烟是这里永不消逝的一道风景.
多年前的一场战争,狼牙侵入了他们的避难所.理所应当的,他们反抗了.充满了恐惧的反抗,正如同狼牙之下猎物的临死挣扎.侥幸逃过一劫的生者,最后看到的是同伴血泪满溢的脸.
圣鸽教堂代表着和平与安宁,也是战争之中的不可能.这里聚集的马也许是走投无路的难民,也许是不堪重负的战士,也许是抛却曾经的犯罪者.这些饱经战争沧桑而满目疮痍的灵魂在教堂得到了最好的抚慰,从某些角度来说,的确要感谢白银十字军团的守护.
"快要黎明了,我们先回去吧."赵凌战提醒丁叔.
"嗯."
——
天幕上阴云密布,稍稍减少了黑夜的沉重.
"战争就要发生了."
走在去亡灵岛的路上,他抬头望了望天空.
黑色大衣的覆盖之下路马看不清他的模样,而他冰冷的目光却如同锋芒般直指前方.
"他来了."赌场门口的一匹马小声对管理员传话,双方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沉默不语地推开了大门.
即使是充满了罪恶和血光的赌场,从表面看起来也是格外豪华.无数金钱在这里流动,各种决定生死的图案花纹旋转着迷乱双眼.凄厉悲惨的怒吼和豪放狂妄的大笑,空气中夹杂着浅浅的火药味.从聚集者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对于战争的恐惧,这些把生命作为赌注的家伙自认为在这栋豪华的建筑物里能得到一切,他们的眼神里透出的分明是无限的贪婪.
"新来的家伙!来赌一场怎么样?"
角落里的几个赌徒朝他招手.
"好啊."
正数着钱的几位管理员放下手里的活儿,窃窃私语了几句便围拢向前.
"他是诈赌巫师·卡萨,最可怕的赌徒."
——
"我回来了."
推开基地的大门,塞缪尔径直走向了他的座位.
"听说战争要爆发了?我看怎么安静得很."坐在他身边的一匹独角兽扭头推了推他.
"的确是很久没接到活儿了."一旁的佣兵跟着起哄.
塞缪尔不紧不慢地点了一支烟,抬头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该来的,很快就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