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明眸善睐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使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清平调》
过了婉约的春，便是热烈的夏，紫奥城里处处都有夏蝉聒噪的叫声，宫女们在屋门前的小空地儿砸着西瓜，“一！二！三！”声声都是女孩子家的心思。
　　太后是在那时中了暑气，她又年数渐长，一下子没能缓过气来，便绵延病榻至今，病情时好时坏，皇帝本就烦心，可此时又恰好是西北干旱的时期与匈奴来犯，皇帝在前朝忙的更是不可开交，每每得空去见太后，都已是三更天的时辰，太后早已在内阁睡下，外间伺候的两个大太监也一并打着瞌睡，皇帝无奈，只得吩咐皇后多多照顾太后，每日须至颐宁宫处陪伴太后用膳。
　　而皇后身子本就是虚弱的，往年到盛夏时节，少不得每日都灌几碗降暑的汤药，哪里还能经得住每日从景德宫担着暑气往颐宁宫去，如此去的次数渐多，便是太后也不忍心见着皇后这样劳累，便跟杜若道：“皇后身子本是虚弱的，又要料理后宫事务，皇帝何必让她守着孝媳的本份，日日经着暑气来这儿伺候？”
　　这话经杜若说出来，大有指责后宫其余妃嫔不敬之心，对太后一事不过心引得众人皆日日往颐宁宫去，不敢耽搁半分，生怕落得个不敬婆家的声名，岂料又给杜若一一挡了回去，去了这么多人，除皇后外也只留了娴妃一人在里头伺候。
　　幸而皇帝听闻过后，并未对此生怒，只考虑到娴妃一人尚要照顾未开牙建府的两个孩子，又问可需和贵嫔一同来？太后只道：“皇帝若是怕累着娴妃，哀家还是让自己娘家的人来伺候好了。”太后的心意让人难以揣测，一时说好一时不好的，皇帝也不敢反驳，只由着太后脾性来办事。
　　所以，名欢是在那时被接进宫来的。
　　名花倾国两相欢，她确有一副让人看了难以忘却的容貌，在群芳绽放的后宫里，的确有让人留心的欲望，而她最让人流连的地方，是她那双仿佛可以将人看进心底的眸子。
　　太后对她，更是赞赏有嘉，自她进宫侍奉以来，吃穿用度无不与公主品级相提并论，即便品级不许，也至多是在衣衫上绣的花样不一样罢，如此一来，少不了要冷落一直伺候在左右的娴妃，好在娴妃性子向来都是好相与的，并不留心在此处，只一心放在自己的一双儿女上，最让人惊讶的，莫过于是名欢住进颐宁宫际，时常能见娴妃在名欢旁边提点着，而自她入宫以来也规行矩步，尽得颐宁宫上下赞赏。
　　宫人们的饭后谈资，自然少不了说几句，有好的有坏的，也不过是讨论名欢的日后，会不会如皇后一般罢。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冷厉，又迅速隐藏在温和柔情的眼波之中，仿佛从未有过那分冷厉一般，朱唇自弯，温和道：“池贵人多虑了。”
　　只那一句话，便好似有山雨欲来之势的重量，唬得她再不敢说一句话，甚至双肩都在发抖，却只有唯唯诺诺的代替密珍领旨谢恩。
　　尔后的几句闲话，也不过是无心装载了，凤座上的皇后无心听，底下说着话的宫嫔们也扯天扯地的来讲，恰有宫人递上降暑的汤药给皇后，裕妃更是以不打搅皇后饮药为名头，匆匆地领着一众人离去。
　　荃蕙孤身而来，又是不欲再见池意的，更是走的比其他人都要快些，岂料裕妃身边的丫鬟摆琴追上她，荃蕙只得硬着头皮去迎，到见了，却只听那裕妃颇怀深意道：“你觉着，那晏家姑娘厉害不厉害呢？”
　　那句话仿佛是春风二月时的风，柔和的只像是一个关怀孩子的母亲，荃蕙以为听错，更不明她此话意在何处，正欲再问时，那裕妃经已带着摆琴离去了。
　　甫众人才离去，皇后饮过汤药，正用牡丹勾黄金纹花样锦帕的一角拭唇，在一旁侍奉身边的侍书便道：“晏姑娘分明不如外间盛传那样的好，娘娘为何容许宫中人这般传着话呢？”
　　皇后饮过漱口茶，轻抚着尾指佩戴的鎏金烫彩凤凰展翅护甲，似笑非笑道：“侍书，你跟了本宫这么久，应该清楚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