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砰——!”
巨大的声响让吴邪从梦中惊醒,他拧开床头灯,这才发现窗外雷声大作,雨点不停,狂风怒吼着拍打玻璃窗,发出“啪啪”的声响。
他将目光转移到地板上,老家的宅子年久失修,刚刚那一声惊雷,竟然活生生地将天花板上的吊灯震了下来,刚才的巨大响动就是灯掉下来时发出的声音。此时地板上一块堆着吊灯的残肢,碎玻璃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又是下雨天。他与张起灵初相遇就是在雨夜,瓢泼大雨下个不停,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他身上的血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弄脏了三叔的车座,害得他回去被那老头子骂得半死。八年后再重逢,也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连好几天都不停。 如今吴邪再想起他,心里竟也是潮湿的。
吴邪揉了揉眉角,他来长沙已经有三天,却一直睡不好觉,失眠问题比他在杭州时还严重,今天好不容易早早入睡了,却被这雷暴天吵醒,心底自然是烦躁的。
他起身下床,光着脚绕过那一地玻璃来到衣柜前,衣柜上的镜子映出他憔悴不堪的脸,他被自己吓了一大跳,站在那里很久不能缓过神来。
他仿佛记得被惊醒之前自己在做一个可怖的噩梦,醒了后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但心悸的感觉却是真实存在的,同时在心里清晰的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现在还好吗?来到长沙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一刻停止过对张起灵的思念,他或许可以强迫自己再也不见他,却无法欺骗自己已经忘了他。可笑吗?明明放了狠话的是自己,但却是那样的放不下。
吴邪内心挣扎,镜子中的人的眉眼越发模糊起来,吴邪打开了衣柜门,轻轻一翻,就从里面取出了一件藏蓝色长衫。
这件衣服是他今天早上整理衣柜时发现的。他来长沙的行李是王盟帮着打包的,可能是把它当成了自己的衣服不小心放了进来。
吴邪展开那件衣服,对着镜子比划在自己身上,想象着那人穿这件长衫时的模样。身姿挺拔,眉眼如画,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好像他从没离开过他的视线一般。两人甜甜蜜蜜的时候,吴邪就经常让他穿自己的衣服,他再去穿他的,两人身材相似,倒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张起灵却觉得奇怪,不能理解他这种做法。
吴邪低头笑了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跟娘儿们一样矫情了,他正要将那衣服叠起来放回去,可内心跳动的不安如此强烈,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拢了拢衣服走回了床边。
熄灭了床头的灯,吴邪抱着那件长衫躺倒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一片漆黑。
他想到今天王盟告诉自己,杭州那边进展得很顺利,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去和三叔团圆了,到时候,吴邪就是杭州城最有势力的吴家小三爷,要什么有什么。
这不就是他要的安宁吗?他曾经躺在那个人的身侧,眉飞色舞地说出一连串尘埃落定之后的打算,他说过到时候平淡度日,一同看店,闲余时要带他四处游走,看美好风光,而他静静地听着,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印下深情一吻。任何威胁都不会让他们分离。
温情细语还在耳边,两人已经相隔万里。
想到这里,吴邪更用力地抱紧了怀中的长衫,好像这样就抱紧了他曾经一度想要拿生命珍惜的人一般。
要什么有什么吗?吴邪闭上眼睛,克制着眼底的莫名涌动。他几乎要将长衫嵌入体内,却仍觉得不够。
他坐起来脱了身上的睡衣,兜头便套上那件长衫,粗糙的布料贴上肌肤,他却觉得安心了。这种感觉一如往日张起灵的宽阔手掌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温热的身体覆盖他,一点点进入他,包裹他,他以前却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味道是如此销魂蚀骨。
他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腰侧,以前张起灵也爱极他这片白腻的皮肤,轻抚啃咬间用尽所有柔情,每每惹得吴邪止不住地轻颤,却无法推开他。他身上的每一处敏感带都是由张起灵在一次次甜蜜交缠中开发出来的,可如今他自己用手去摸,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有内心的涩感不断填充着他。
吴邪抱着腿缩成一团,衣料上带着的清冷气味一点点钻进他的身体,缠绕上他的呼吸。天地间万物沉寂,窗外的风雨声也似乎歇了又歇,这偌大世界似乎只余下他一个人。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拥有过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失去了什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