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由命，聚散无常。我们弄个欢送会吧。”章泠然说道。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响应，大家觉得确实要好好欢送一下的。
　　郑茜茜是学生会副主席，此事自然由她去张罗了，其他人乐得给她跑腿打杂。
　　下午第一节外国文学课，刚开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老师指着屏幕上的巴尔扎克正在讲课，几声雷之后突然停电黑屏了，老师依旧指着屏幕说“来，我们继续……”
　　【晚上还有一更，谢谢大家，我会尽量抽时间多码字的】

　外面的雷越打越密，越打越大声，雨也一下子哗啦啦地刷了下来，往两边窗外看去，四周的一切已变得白茫茫一片，好像天地间只留我们这间教室一样。
　　最后老师只好让大家自己看书，章泠然心底里笑:大概离了电脑就不知道讲什么了吧。
　　当科技越来越发达，人类的惰性就愈发彰显，比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只会用电脑打字，而忘记了用笔怎么把这个字写出来。
　　大家自己看书的结果就是，大家愉快聊天或者看小说。

　章泠然一边听她们聊天，一边刷着扣扣空间，里面存着一些不为人知秘密。
　　这是周旋昨天晚上写的日志――
　　姥姥家离我初中上学的学校不远。所以，这几年每次放假去姥姥家，也会顺便一个人到学校去转转。说也奇怪，那些年总觉得学校好大，住了三年也不能说每一处都仔细看过。可现在骑车过去，只几分钟，便已能把学校转一遍。心里头失落得厉害，学校明明这样小。
　　其实在我上学的那会儿，学校不只是小，还很旧。整个学校除了一幢三层的主教学楼和一栋两层的女生宿舍外，都是平房。

男生们就群居在大瓦房里，往往兴来便要高谈到夜分，直谈到巡夜老师受不住也回去睡下。那时的学校，只有几条干道是用红砖铺就的。但除非在下雨天里，我们是不大走那样的路的，我们喜欢走我们自己走出来的路。不过，有时候我们也会希望下雨，因为我们都喜欢看司务长因为做好了饭却没人来吃而愁眉苦脸的样子。然后，男生们会全体出动买泡面回来吃。泡面的香味，掺着宿舍里杂陈的各种味道，吃得不亦乐乎。

　我并不敢写得太过热烈，因为怕会被她觉出什么端倪。若因此连通信的机会都丢了，那结果真是让人无法承受的。至于平日里，我通常会站在花园里隔着窗子看教室里的她，或者坐在教室里看她在花园里和别人嬉闹。总之，我们之间就是隔着那些透明的窗子。
　　后来毕业了，我们也就分开了，渐渐便失了联系。之后，每次到学校去，我大概都会在窗子下坐一会儿。像是缅怀过去，或者凭吊青春。现在，窗子一下子没有了，感觉人生像被抹去一段似的，令人迷惘。

　有时闲了独坐的时候，也会在想，以后还要不要再去学校呢？大概不会了吧。毕竟，窗子没了，路也没了。
　　而范诗年的一篇关于考试的日常，让章泠然顿觉莞尔――
　　考试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学神和学渣早已停下了笔，惬意地闭著双眼端坐著打盹。学酥和雪霸还在紧张地检查，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分数。气氛则顽强地试图保持凝固。

然而气氛快撑不住了。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是监考老师，两位监考老师把头凑到一块商量了一会儿，就从消防通道裏走掉了。
　　学生们一看监考老师走了，开心得不行。学神开始低下头思考，学霸试著向抄袭的学酥们表达愤怒，学渣则继续眯著双眼打盹。
　　几秒后学神们想通了。他们一个箭步冲向窗前，昂首挺胸，像天鹅一般跃了下去。死了。
　　而后气氛撑不住了。伴随著膨的一声，大地怎能撕裂。这一刻警笛鸣动，红灯闪烁。学渣们疯狂地向出口涌去，学酥们呆若木鸡，学霸则巍然不动。

　今天闹了个笑话。
　　章泠然对郑茜茜说：“我明显没有受到《百年好合》的影响，我都没有看过那本书！”
　　“《百年好合》？”郑茜茜愣了一下。
　　章泠然也愣了一下，好像是哪里不对。
　　……

　久久发愣之后，章泠然恍然大悟：“噢，《百年孤独》！”
　　“噗哈哈哈哈哈！”郑茜茜当场发出令人羞耻的狂笑。
　　章泠然瞬间感觉，在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的是，她要打翻身仗估计很难了。
　　晚上去食堂时碰到了周旋，章泠然在人多的地方总是下意识回避与他接触。
　　周旋依然雷打不动的每天晚上都发晚安，聊一下一天的心情和期许。
　　章泠然几乎要动心了，但她已经有了上次的惨痛，他大概只是寂寞而已，觉得如果是爱上，这样的未来对于她来说实在太美好，以至于不敢去反驳去问他的意思，生怕自己一语成谶。

　除了不能用热情的爱来证明这是一段恋情之外，周旋在章泠然心里是个没有任何瑕疵的。
　　“你太热衷于幻想的感情了。”有一次范诗年直接戳破她。
　　章泠然皱着眉头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末了总算理解了自己为什么不肯喜欢他。
　　他并不懂她啊！
　　章泠然后来在一篇文章里写道:

　我特别讨厌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一词，一如我讨厌《红楼梦》的上元节（元妃省亲）一节。它们给我的感觉都是喜乐背后隐藏着巨大的悲哀。我不喜欢这样的。镜花水月，或者停留于幻、赞颂幻，或者沉默于灭、注视灭，都是我可以悍然面对的。而不是中间值，不是我在幻象中隐约知道了你的结局，却还要一步步去证明你确实是个悲剧。
　　范诗年喜欢她，一如她喜欢周旋。
　　范诗年对她表白过后，送了她一把扇子，说道:“这些事情做完，我就会把你放在心底永不提起，你也不要再对我提起。永不。”

　之后，两个见面依旧是打招呼开玩笑，仿佛那情愫真的不曾滋生过。
　　只是，偶尔听到别人说起范诗年又拒绝了哪个小姑娘，会让章泠然一阵惆怅。
　　“周旋，好像最近一直没有来学校。”郑茜茜看着章泠然，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是么？”章泠然一脸讶意，亦是不知情的样子。
　　章泠然回想这几天的聊天记录，似乎有点不对头，但一开始她只是以为他的悲观主义在作崇。

章泠然轻声说道。因为每次这么说完，周旋反而不知怎么应对，竟怪她不知欲拒还迎。
　　“在迎春巷么？我去看你吧。”
　　“别来。”周旋拒绝地仓促。
　　“不方便吧？”
　　章泠然心一灰，不由得说了出来，却又懊恼自己不该说这句。
　　“不是，我对芒果过敏，前几天吃了一个，谁知道醒来整个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如今是生不如死，万万不敢让别人瞧见的。”

　“可是，我担心你。”
　　章泠然是真的担心，丝毫不加掩饰地说了出来。
　　“没事，忍几天就好了，只是这段时间我不去学校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周旋对她说话始终温柔蕴藉。
　　“可是，我想去看你。”章泠然在听到他病了的消息，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小女人娇媚。
　　“听话，我会每天都向你汇报我的情况的。”

　这句话在章泠然看来是亲昵无比的。她也是被这样的感觉指引，一路深陷。
　　挂掉电话后，章泠然想起上次借了何训的书还没有还，就趁着闲暇去了自习室找他。
　　“别人鄙视我，我首看他是不是有我求之不得的东西，有则俯首苦学到心中无碍。若没有，再不会看第二眼。默默加油，直到弄死才解气的心思，我第一秒泛起的时候就耻辱得不得了，远甚于被鄙视。”
　　是何训的声音，估摸着是在跟何儒道聊天的。
　　近了才看清，果然被她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