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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悔

（北平的大雨落了好几日，不分昼夜，我在这样的雨中与庆春坐上了开往故城的火车，留信说——等这季雨过去了，便回来。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趟故地重游代表了什么，我离开故城已然六年，儿时记忆模糊，沈宅落败，一切都回不去了。于是，与庆春住进凯旋，庆春莽实，大我八九岁，出门在外有他，让人放心。）
（秋雨还没光临故城，风起太阳亮，空气都是清爽干净的，平的吸几口，还有着旧时味道。我自己出来晃，恍恍惚惚地，再一抬头，竟走到了分叉的小街，脚步停的地方正是一户人家，栅栏门还开着，一眼望进去，梧桐高大，金菊簇簇，是大户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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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笔将近来发生之事一一复述，又添了张今日老师教习的素描画方作罢封起，这秋日一过，冬日就要来了，故城的雪和我在伦敦看的雪不一样，是极美艳之至的，故城的雪，我也只看过两回，却久久不能忘怀，等我将绘画学成，必要亲画一幅给大伯母寄去，以解她思乡之苦。)
(风透着后花园的门吹进来，吹在身上凉飕飕的，信也写好就起身准备把门关上，一个少女就出现在我面前，她五官并不是很精致，却胜在有一股我自己也说不出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睛，风把她的发梢也吹起些许，又给她平添几分柔美飘逸，一时之间看的久了，竟忘了说话，好半天才回过神，尴尬的一咳。)
：你找人吗，这里是顾公馆。

顾公馆？
（小时候，母亲总是对着我流泪，她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她说父亲爱的人住在顾公馆，她说他们骗了她，我不敢睁眼，只能默默地听，听到最后又昏昏地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只有余温去证明那不是梦。我不想妈妈伤心，所以每次父亲来看我，我都不理他，如今想来，小孩儿心性不过如此。）
我一时走岔了路，并不是有意在公馆门前的，请你莫介怀。
（眼前的女孩约莫与自己一般大的年纪，清秀可人，想张家偌大的宅院，只有我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我又体弱多病，学校也少去，所以从未有过同龄的朋友，如此，也只客客气气的答，轻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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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的样子，我应该不认识你吧。
(倚在门口好奇的看着她，这张脸于我来说很陌生，我应该是不认识她的，可是这样一个少女站在门口徘徊做什么？她开了口，原来是一时走岔了路，我刚来故城的时候也和她一样，什么看着都新奇，故城的街道很多，分岔路也多，难怪她会走岔了。)
：不要紧，我也是在伦敦住了十年，我刚来故城的时候要不是有人指点我我也会走迷路，你要不…进来坐一会儿吧，这里是顾公馆的花园，现在家里的人都在前面客厅忙着做晚饭呢，就我一个人，你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请你喝家里自己泡的花茶。
(让她站在门口也不好，索性请她进来坐，不待她答复要不要进来，已经率先开口介绍自己。)
：我叫司寇念，你呢？

荣幸之至。
（我惊讶于眼前女孩的好客，又实在对这顾公馆有些好奇，便轻轻浅浅的笑，道一句荣幸之至，应邀而随。顾公馆的花园十分深阔，我随她走进这幽静，稍稍打量了一下，满园子里影影绰绰，都是些珍贵花木，绕过了几桩梧桐树，到了凉椅边。 ）
我是沈言悔，原也是故城人，只是小时便跟着爷爷奶奶去了北平，今次回来很多路却已不认得。
（我与她相邻而坐，椅上放了一张印花纸页，似乎还能嗅到若隐若现的墨水香，置身于这花园之中，母亲的那些关于顾公馆的低低细语，仿佛自久远沉睡的时光中活了过来，倍感真实。）
我小时候总听人说起顾公馆，今天阴差阳错，有缘得入，也是巧了。对了，司寇小姐从伦敦回来，那是更喜欢伦敦，还是故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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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悔？这个名字我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听什么人说起过，一时想不起来也就不再深究，走到石桌前替她倒了杯花茶，这泡花茶的手艺还是姑姑教我的。)
：来，你尝一尝，我自己喝着总觉得没有滋味，你尝一尝告诉我好不好喝。
(伦敦的大街都透着英伦气息，那里的风土人情、文化是和故城迥乎不同的一种风格，譬如故城有四大街市，却没有伦敦的Burlington Arcade。以前在英国的时候经常吃面包，和大伯母说都要吃到吐了，现在来了故城却有些想念面包的滋味，这人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喜欢故城，也喜欢伦敦吧，故城是我的家乡，但是伦敦是孕育我的地方，我长于伦敦，自然对它有感情。
：你呢，你喜欢北平吗。

（北平嘛？当年坐火车随爷爷北上，越接近北平，便越觉严寒萧杀，铁轨旁尽是笔直的白杨，车窗上呵气成霜，而故城临南，虽也有秋冬，但到底比北平多了温暖。 只是，北平是故朝王都，它自有风骨气度，我喜欢它，亦是迷恋它。）
北平和故城不一样，在那儿我学到很多，可是故城于我而言，也很重要。
（说话间，我伸手去接过那盅天青色的瓷杯，又冲她笑笑，才低下头去，细细地啜了一口手里那盅花茶，一阵沁心的花香，十分甘芳。）
你是泡茶人，自然精益求精，我坐享其成，喝着倒是别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