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
白筱看见一位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那神色样貌，是程远的母亲无疑。
“妈，爸呢？”
程母笑了笑，露出了右脸颊的酒窝，“在那边。”
白筱顺着视线看去，一位气质不俗的中年男子拿着一个高脚杯正穿过寒暄的宾客，往这边走来。
白筱蹙着眉，视线直直对上一直有意无意打量自己的程母。
“这是白筱。”
程远向父母介绍。
白筱礼貌微笑，“伯父伯母好。”
程母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好。”
程父微微颔首，不苟言笑，“很高兴见到你，白小姐。家父最近还好吗？”
白筱一怔，笑应：“他很好，伯父，认识我爸爸？”
程家谨看了看一进门就懵了头的白筱：“丫头，你怎么还没想明白呢，你程伯父不光认识你爸爸，还跟你爸一起工作过，以前呀，也是外交部的。”
老头看了眼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孙子，继续道：“喏，这臭小子和你相亲，也是你爸爸和你程伯父商量的。”
白筱没想到一场相亲竟能扯出这么多的关联，低了低眼帘，“原来是这样。”
“所以，白筱啊，你七年前婉拒当我徒弟，七年后，却成了我的孙媳妇，这就是缘分。”
“爸。”程父拖长了音。
程母笑看着白筱，越看越顺眼，驳道：“爸说的没错，白小姐，早晚会是我们程家人。”
程远瞥了眼略显尴尬的白筱，拉了她的手，“我带她去逛一逛。”
程父程母程老头看着登对的两人，慈爱地点点头。

花园里，四下无人。
白筱松开程远温热的手掌，“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程远！”白筱顿了顿，低了声音，“你带我来见你家人，不应该事先问我的意见吗？”
从刚才就一直沉着脸的程远凉凉地笑了笑，看向白筱：“我要是问了，你是不是就不来了？”
白筱不答，把披在身上的西服还给了程远，“我先进去了。”
程远手一挥，扔了西服，大步一迈，越过白筱，进了大厅。

第二十五章 暧昧
你说，你不爱种花，因为害怕看见花一片片的凋落，所以，为了避免一切的结束，你拒绝了所有的开始。
—— 顾城《避免》

终于熬到宴会结束，白筱坐在行驶的车内，不想说一句话。
程远开着车，心情烦躁。
他知道，白筱是在顾忌他的面子，才没有中途一走了之。
其实，他就是想试一试这个女人。所以，当程母让他带白筱回家参加宴会的时候，他才会一口答应下来。他早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从夕源的种种到那天她与她母亲的对话就看得出来,
白筱，不愿把和他的关系示人。
程远也不清楚，自己一时冲动是为了什么，才会做了这件对他的工作毫无益处，还可能功亏一篑的事。
或许，他在较劲，和带走萧然的叶宸。

男人去完洗手间，回来便看到已经穿好家居服坐在床沿的女人。
他拿起备用的T恤，开始往身上套。
“我们分手吧。”
白筱看向手停在半空中的程远。
程远一笑，凉凉地看了眼低着头的女人，拿了手机，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就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没了声音。
死一般沉寂。
白筱保持着旧姿势，发丝下垂，一动不动。
良久，她仰起了头，看着渐渐朦胧的天花板，沉沉地出了一口气。
**
“所以，你们分手了？”
“嗯。”
陈梦哀叹一声，“可惜了。一号种子选手惨遭滑铁卢。”
白筱摇摇头，嘴角含笑。
“白筱。”
“说。”
“你就一点不难过？”
白筱眸光微闪，“我提的分手，我有什么好难过。”
“你好冷血！”陈梦表示难以置信。
“陈医生。”
“在。”
“我有病，你一定要我再三强调吗？”
陈梦眼一斜，“那还不是自己作的。”
“…………”
“话说回来，这病治得好好的，你到底为什么要分手？”
白筱看一眼困惑的陈梦，没说话。
陈梦急，“你倒是说呀。”
“我不想欠他的。”
“欠什么…………等等”陈梦眼珠一转，“你是说，程远他……”
白筱点点头，“趁早抽身对谁都好。”
“可是，白筱，这男人跟一个女人相处久了，喜欢上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况且，你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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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小娘炮
“筱筱,好久不见。”
林圣楠站在白筱面前，一如年少时的风度翩翩。
白筱点点头，看向依旧光彩照人的女人，“夕薇，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女人似是终于反应过来，柳眉微蹙，“圣楠，你骗我！”
男人温柔地冲她笑了笑，“薇薇，白筱现在是心理学界的权威医师，很多跟你一样的病人都是她治好的。”
夕薇转眸看了白筱一眼，嗤笑一声，自顾自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从闪闪的皮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铁盒子，涂着黑色指甲油的玉指轻轻一挑，点燃了夹在唇畔的香烟。

白筱看了看她不愿多言的样子，转头望着林圣楠，“她的病历我已经看过了，美国的罗伯特医生已经做了很详细的诊断记录。但是我还是建议夕薇在我们医院重新做个检查，毕竟心境障碍的病症很复杂，不能妄下结论。”
“好，我待会就带她去。”
坐在一旁的女人眼珠转了转，冷笑一声，冲着面前的白筱吐出了嘴里的烟圈。
“白筱，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在美国乃至全世界，罗伯特都是数一数二的心理医生。他做的病理记录还轮得到你来质疑？”
白筱微侧着脸，避开难闻的烟雾，沉了眸。
林圣楠皱了眉，语气无奈，“薇薇，你。。。。。”
夕薇看了眼不满的男人，突然蹭起身来，情绪激动，“我怎么了！圣楠，是你先骗我的，你说国内有一个很好的医生想给我治病，我就信了，结果今天来了才知道是这个女人。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我看，你根本不是想给我治病，你是想跟她再续前缘！。。。。。。你现在就告诉我，你说，你是不是。。。。”
“好了！”
白筱一声呵斥，夕薇没了音，她转眸看了眼略显疲惫的林圣楠，不想多说一句话。
林圣楠面色平静地扶了扶银灰色的眼眶，看向愤怒的夕薇，“既然你不想治，那我们就走吧。”
女人怔了怔，眼神里的火像被瞬间浇熄，她忽地抓住男人的胳膊，语气里透着害怕，“圣楠，你生气了是不是？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听你的话，我治，我治好不好？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林圣楠摸摸她的头，挤出一丝笑意，“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乖乖治病就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筱静静地看着昔日的老友抱着怀里女人的样子，竟觉得，他眼神里的柔情，是她不曾见过的风景。

“行了，夕薇，你先跟着护士去做检查。我跟圣楠谈谈。”
女人狐疑地看了看白筱，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间。
**
没了夕薇在场，尴尬的气氛似乎正常了许多。
“这些年，你一个人，还好吗？”
林圣楠问得有些局促。
白筱不答，笑了笑，“她到底怎么得病的？”
林圣楠看着白筱，犹豫着，“你还记得那个美国人吧，夕薇后来跟他过不下去，离了婚。”
“没承受住打击？”白筱有些质疑。
林圣楠摇头，“离的时候才发现，那家伙早就把自己的财产转移了，甚至，甚至还留了一笔债款给夕薇。”
白筱点点头，“她来找你了吗？”
林圣楠笑得苦涩，“她怎么会，她宁愿被债主包养也不会来找我。”
“那后来……”
“后来我在赌场找到她，还了债，带她回了我家。”
白筱低着眼帘，一时感慨万千，不知如何回答。

“白筱。”
“嗯？”
“你一定要救救她。”
白筱看着窗外漫天的雪，淡淡开口，“圣楠，你说人生是不是很无常，当年你暗恋她，苦追她，她却跟了别人。可你还是不死心地追去美国，一待就是六年。现在六年过去了，她终究离了婚，你也终于如了愿。”
“筱筱，你……还是忘不了吗？”
林圣楠盯着白筱凉凉的眼神，心疼得有些难受。
白筱眨了眨双眸，缓过神来，一口否认，“哪有，我没那么痴情。”
“我们还是谈谈夕薇吧。”
林圣楠没再追问，“嗯。”
“她近几年的就诊病录显示，她的甲状腺功能很正常，酸碱平衡也保持得很好，也就是说，基本可以排除是因为躯体症状引发的疾病。”
“那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白筱挑了挑眉，开口：“她的性欲怎么样？”
林圣楠显然没想到白筱会问这个，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白筱一脸淡定，“你就告诉我，是强，还是很强？”
男人默了几秒，吐出两个字，“很强。”

“那就对了，你也看到了，她刚才的情绪起伏很明显，上一秒还在愤怒，下一秒就能委屈讨好。在加上性生活无节制，我怀疑，她是双相障碍。”
“双相障碍？”
“对，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躁郁症。虽然罗伯特医生判定为重度抑郁，但他应该也曾怀疑过会不会是双相，只是到最后还没来得及重新整理，你们就离开了。”
林圣楠点点头，“那。。。这病。。。能治吗？”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躁郁症，而且还要判断她到底是I 型还是II型，这中间可能还会花很多时间讨论。不过…………”
白筱顿了顿，“我可能不会是她的主治医师。”
林圣楠抬眸，“为什么？”
“我不合适。”

男人静静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空气里冷冷地飘来一句话。
“你还在气我。”
白筱早知道他会这样想，微低着头，语气平缓，“圣楠，我说过，那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
林圣楠无奈地笑了，“可我选择袖手旁观就是我最大的错误。白筱，夕薇说得没错，这次回来，不止是给她治病，我其实…………也很想你…………你不治她的病，也在我预想范围内。真的，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怪你，我也没权利去怪你。”
白筱皱着眉，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很烦躁，“圣楠，不是我不愿意治她，你刚也看到了，一直以来，她对我就有心结，这已经违背了心理治疗的基本条件。一个患者，对她的医师没有信任感，甚至是抵触，这在我看来，根本无法医治。”
林圣楠面色严肃，“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会让沈医生接手，你放心，沈医生在德国跟我一个学校，医术绝对不会比我差。我也会跟进她的病情，随时向你反映。”
林圣楠点点头，看了看不想多言的白筱，起身准备离开，“那，我就先走了，你，多注意身体。”
“嗯。”
白筱默默盯着久违的背影，心绪复杂，迟疑几秒，千言万语在那一刻终究化成了一句话。
“小娘炮，我早就原谅你了，闲着没事别瞎想，有空多陪陪她。”
林圣楠脚步一顿，多年心结，刹那融化。

第二十七章 李默默
沉默是一种美德，但我觉得在喜欢的人面前，便是懦弱。
—— 泰戈尔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除夕。
张灯结彩，霓虹闪烁，樱市的天空被填满了喜庆的红色。
就连厚厚的雪，在黑夜里，也泛着闪闪的银光。
一时间，雪的白合着节日的红，耀了路人灿灿的笑容。
而此时的白筱，却在街上溜达着，一个人。
两旁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一浪盖过一浪，衬得她更加落寞。

当白筱被兴高采烈的张可真拉进一间包厢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这群人早就计划好了。
“喂，白筱，你够大牌啊，现在才来。”
白筱看了看佯怒的陈梦，转眸扫了眼一屋子的人。江正轩，赵翼，江小谖，沈风，麦可伊正眼角含笑地看着她。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
陈梦拉着她坐在了江正轩旁边，“过除夕啊，傻瓜。”
白筱似乎没缓过神，“你们……你们怎么还没回家？”
麦可伊笑了笑，两颊两个小梨窝露了出来，温婉动人，“江大哥说，我们这群人好久没在一起聚了，趁着过节，大家一起吃个年夜饭再回家过年。”
“人家正轩哥哥早就跟我们商量过了，就只瞒了你，老费心了呢。”
陈梦拿手肘子捅了捅傻愣愣的白筱，话里有话。
白筱脸色一赧，侧眸看了眼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低了音，“江大哥，谢谢你。”
江正轩笑得儒雅，眸光里满是温柔，“你跟小真每年都一个人在家，今年就跟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唉，江大哥，你少拿我当借口。”
张可真和陈梦颇有默契地对望一眼。
江小谖一笑，看准时机，“哥哥说他难得今年除夕有时间，就想着多陪陪白医生。”
沈风静静看着被这一屋子助攻弄得尴尬不语的两人，笑道：“行了行了。你们就别再逗他们了，这火锅都好了，还吃不吃啊。”
白筱机灵地接住，“吃吃吃，我都快饿死了。”
一场小危机总算被解除，白筱决定以后要对沈学长好一点。

“来，翼，吃这个。”
陈梦语气娇嗔。
白筱夹着一个咬了半口的丸子，低着头转眸看向身旁的女人，目瞪口呆。
陈梦似是未察觉，满意地看着赵翼吃下了一片毛肚，又抬手夹了一块牛肉，“翼，再尝尝这个，这个也不错。”
赵翼抬眸看了眼满桌的戏谑目光，不自然地笑了笑，张嘴吃下了陈梦夹着的肉。
陈梦微嘟着粉唇，“嗯，真乖。”
白筱终于没忍住，戳了一下女人的腰。
陈梦没转身，“干嘛？”
白筱又戳了一下。
“干什么呀，不好好吃饭。”
陈梦细眉微蹙，看向白筱。
白筱眼神示意了一下，挑挑眉，继续低头吃菜。
陈梦似是终于意识到了突然静下来的氛围，直视着满桌窃笑的人，理直气壮，“看什么看，没见过秀恩爱吗，我们家翼就喜欢我这样，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啊，该吃吃，该喝喝，无聊！”
沈风笑得如沐春风，“陈梦说得对，来，伊，喂我。”
麦可伊媚眼一瞪，低头抿着唇笑。沈风看着媳妇娇俏的模样，有些口干舌燥。
陈梦翻了个白眼，转身又给赵翼喂起了菜。
一向正经的江正轩看着这嘻嘻哈哈的一桌人，弯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