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红玉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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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又在看屋外了。
那人身着青衣,披着狐毛袍子,低头泡茶,又细细斟好,将那微微泛红的茶杯推到萧景琰面前。
举止儒雅,动作轻柔。
可对面的萧景琰似是有些坐不住了。他悄悄瞥了一眼,见那人没有说话,便又说了一声:“天色将晚,我不叨扰先生休息了。”
“哦?”梅长苏抬起头来,见萧景琰卸了朝装,也未着华服,一身绛紫布衣,竟也十分清雅。他随手拿起一旁的暖炉,捧在手里:“殿下是有私务要办么?”
“没,没有。”萧景琰不明所以,也不知梅长苏看出什么,一时失神,端起眼前的热茶便一饮而尽。
“咳咳。”好烫。萧景琰这才看清,手中的玉杯微微发热,透着些许红光,这寒冬腊月,杯中的清茶竟也未凉。
“苏某忘了提醒殿下,莫要喝急了,蔺阁主送的蓝田暖玉杯,恒温极好。”向来软糯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多了几分凉意,萧景琰忍不住瞄了一眼屋外,大概是天太冷了。
梅长苏也看了看屋外还未暗下的天色,又放下手炉,扯了扯衣袍,缓缓地起身,“殿下想来还有要事,苏某……”
话音未落,萧景琰急忙起身作揖,“先生不必送我,好生歇着便是,告辞。”说完,三步作两步往庭院走去,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原本还在院中堆雪人的飞流看得懵懵懂懂,对着萧景琰离去的方向大喊:“那边,那边。”
梅长苏看着萧景琰远去的身影,低眉不语。
庭院中,漫天飘雪,满地的雪白映衬着苍白的脸色,无端生出些看不清猜不透的幽思深意来。
不知何时走到一旁的黎纲,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想了许久,终于还是说了:“年关将近,想必殿下是赶着到各府走动了,否则也不会急得忘了秘道,还往正门走。”还真是句句慰籍之词。
不是托言侯去各府了么。
“谁说我要送你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大水牛!他朝着那人远去的方向嘟囔了一句,脸上的神色生动有趣,忽然就多了几分林殊的模样来。
“去查一查殿下是要拜访什么人。”说完,长袖一挥,便走进屋里,留下屋外一脸茫然的黎纲。
等梅长苏见了人回来,已是夜半时分。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见马蹄声夹杂着滚滚的车轮声。
“宗主,到了。”黎纲将马车停在门前。一个紫衣身影从马车上跳下来,脚尖点地,正欲纵身一跃。身后一只纤细的手将他扶稳,声音浑厚又略带绵柔:“飞流,走正门。”
飞流鼓着脸,没有说话,乖乖地跟在梅长苏身后。
梅长苏走在回廊上,想起方才那门匾上新写的“舒院”二字,着墨随意,笔触有力,写得灵韵别致,又不失豪迈之气。
竟是当初井底藏尸案的兰园。
“宗主,殿下近几日拜访的那位尉迟姑娘……”身后的黎纲才开了口,见梅长苏神色有异,也不敢再言语了。
等进了书房,黎纲带着飞流出去了,梅长苏便拿起桌上的红烛,往密室走去。
南楚尉迟一族,如今虽是玉匠世家,但在汉朝时也是名门望族,曾出过七位宰辅,五位将军,甚至三位皇后。只是这些,萧景琰未必知晓,他三番五次登门造访,定有其他缘由。
“我与苏先生有缘,先生唤我小舒,可好?”
耳边仿佛响起那女子清脆可人的声音,梅长苏想起尉迟舒在院中舞枪的模样,英姿煞爽,剑眉星目,竟是与当年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他忽觉心头一阵顿挫,酥酥麻麻的疼,浑身的力气像是要消失一般。手中的红烛跌落在地,烛光熄灭,视线也有些迷糊了。梅长苏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站不住了,脚下一软,身子往一旁倒去,却意外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先生,你可安好?”低沉而又浑厚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见始作俑者萧景琰一脸担忧的模样,却也消不了心中的怨气,抬手往那人胸口一记重锤。偏偏林少帅的力道已大不如当年,落在那人宽厚的胸膛上,反倒多了几分嗔怪的意味。
烛火昏暗,映在梅长苏脸上,竟是添了些柔美之意。
见梅长苏脸上尽是平日里不得见的神态,萧景琰只觉心头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口乱撞,震得他周身都热了起来,手上的力道不自觉便收紧了些。
怎么身子还这么凉。
“苏某无碍,请殿下……”那人忽然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实在是太近了些,唇瓣都印上那人颈间,那温热的触感,真实得有些虚幻,惊得他浑身僵直,呼吸都快停在那里了。
许久,梅长苏才挣脱了些,轻声唤他:“殿下。”
颈间一阵微弱的气息传来,萧景琰顺势将他抱到榻上,扶着他说话:“先生好些了么?”
梅长苏一时语塞,想起方才那番“吻”颈之交的情境,心跳不已,耳根都有些发红,随口说了一句:“殿下找苏某可有要事?”
萧景琰自是不懂这些,也未觉有何不妥,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他,“并无要事,而是有一物赠予先生。”
梅长苏打开锦囊,只见一块掌心大小的红玉,雕琢精细,色泽莹润,烛光之下,微微泛着些许红光,“此物,殿下从何得来?”
“我听闻南楚有一玉,可使人通体生暖。想来先生畏寒,便寻得此物。不料主人家对此玉多有不舍,我几次登门,今日才求得。”萧景琰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想身旁的梅长苏紧紧盯着他,却是心头涌动。
原来是为这暖玉。
梅长苏笑了,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温柔的欣喜,他将那红玉握在掌心,心中渐渐多了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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