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和阿拉贝拉挑了一个阴天,一起去笑话商店撤走了所有弗雷德的遗物。铅灰色的云缀成一朵朵扯不开的棉絮,像一张噙着眼泪的脸。
店里静的没有半分人气。贝拉跟在乔治身后擎着烛台,看着乔治亲手掸去弗雷德外套上的灰尘,叠好相同款式的围巾,拿走洗手池边一模一样的牙刷和杯子。乔治的动作轻的像一个薄薄的影子,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总觉得……一下子空了好多。』贝拉轻声说。
乔治背对着她,肩膀挺得很直。听见贝拉的话,手上的动作就生生的顿了一下,半晌才嗯了一声。
贝拉一个人站在洗手池前洗手池发了很久的呆,池面上没有擦干的水渍像一捧捧冷却了的热泪。她忽然很想让乔治回头看看她,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很想很想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可以是这么难受。心脏像一张被人揉皱的纸,团成小小一点,发不出声响。
乔治在一个大立柜前停住脚步,
「这是弗雷德搬回来的大玩具,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 说着就伸手去拉立柜的门。
贝拉放下烛台想去帮忙,回身却看见乔治怀里好像抱着一个从柜子里跌出来的人,那人有姜红色的头发,和乔治一模一样的五官,苍白的面庞上没有一丝生气。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雷鸣声,烛火的噼啪声,嘶鸣的风声,她都听不见了。时间好像又倒流回了战场上,一道恶咒堪堪擦着她的衣角飞过,下一瞬就朝着弗雷德的方向飞去。
阿拉贝拉这辈子没觉得什么事情来不及过,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觉得,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贝拉几乎是拼尽全力扯开了乔治,手指都被勒的发红,但感觉不到痛。
『——呼神护卫!』
一只银色的狐狸从阿拉贝拉的魔杖顶端喷薄而出,把博格特撞回了立柜里。
『只是博格特,没事了乔治……乔治?』
乔治站在贝拉身后半步开外的距离,盯着自己手中毫无反应的魔杖,脑袋里一片混浊。乔治觉得,好像每次他一软弱,贝拉就会变得勇敢。他害怕的事,贝拉就竭力不去害怕。他悲伤的时候,贝拉就努力笑起来。这个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沉默不语地担当起了保护和照顾他的角色。
大抵是脚步放得很轻的缘故,乔治也没有发觉。直到贝拉环住他的脖颈,伏在他的胸口,乔治才受了惊似的,身子重重颤了一下。
「怎么办啊……贝拉,我召唤不出守护神了。」
贝拉记忆里的乔治总是在笑,一笑就像个孩子,连眉眼都舒展开来,耀眼得堪比太阳。可是现在,太阳一样的乔治哭了。他的哭声很小。是极力克制过后,仍旧不小心溢出的音量。抓着贝拉的手指因为用力,骨节都隐隐泛白。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落到肩头的织物上,瞬间洇成一片不规则的水渍。「我知道那是博格特……可是我没办法……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我和弗雷德如果能生为同一个人,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贝拉紧紧握住乔治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像是害怕一松手,身边的人就要凭空消失不见。
她总是在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
「贝拉。」乔治叫她名字,目光炽热,语气却像哀求。
「喜欢一个人,不是开心才在一起吗?」
贝拉心中一恸,指甲掐在乔治的虎口,缓缓松开,半月形的印痕就显得扎眼了。
『可是爱一个人的话……不开心也想和他在一起啊。』
外头的雷声陡然间轰鸣起来,覆住了她轻如蚊蚋的声音。
这是阿拉贝拉最后一次光临笑话商店。
许多年以后,
一个姓沙比尼的小男孩问她,说,妈妈,为什么每次陪我去笑话商店,你宁愿等在门口都不肯进去呢。
她不再重复当初发生的事情,只回答
『那只是年少时的一次伤心。』
=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