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贴狂魔罢了

不一会儿，坟墓的方向远远传来鞭炮声，意味着是棺木已经入坑，人群陆陆续续往回走。林江和母亲也随着走到墓前。
棺木已经入坑，小头的位置系着一块红布，周围新翻的土还有些潮湿。
先生说过，接下来该合上土了。
林江站在土墩上，看着坑里的棺木，心里的怅然难以排遣，这一切发生的太不真实，过冬上坟都还好好的，还能吃完一大碗饭的祖祖，才过了十来天，便已经入土为安。
从棺木合上的那一刻，就再也见不了面了。
人生就是这样吗？生老病死永远逃脱不开的悲哀。
土埋下去之后，即便老祖还活着，也打不开棺木救出自己了。
要是自己老了，还没死透就被人埋了，该怎么办？

仪式开始了，先生站在墓碑左边众人之后，嘴里高声念出撒五谷子咒语：
“孝子墓前跪，进斗礼义尊。
抚丁添福寿，散谷出儿孙。
葬在荣华池，长居富贵门。
灵魂归佛字，千古德犹存。
东方甲乙属青龙，化雨栽培五谷浓。
财丁两旺长富贵，儿孙世代显荣宗。
南方朱雀丙丁发，添得财多福寿绵
。和气一堂珠玉满，春秋五谷播良田。
西方白虎属庚辛，化作黄金万斗春。
五谷丰收丁大进，满门福禄自天伸。
北方壬癸称玄武，招得财源滚滚来。
五谷满仓丁满户，百子千孙出贤才。
中央戊己土成黄，东西南北管四方。
鹿起鸣山衣食富，马来秀岭子孙昌。”
先生的咒语极富韵律，念咒语的同时从袋子里抓出五谷，大把大把的往坟墓主人的子孙身上撒去。
“狮钟灵气邀丁贵，象展神威致吉祥。
千倾田园收五谷，万贯钱财进高堂。
五谷散落地，子孙房房发家伙。
五谷散高高，子孙房房福寿全。”
咒语念闭，礼成，林江随着众人站起身，心里想到先生不愧是吃这口饭的，能把晦涩奇怪的口诀念得这么有韵律，让他差一点就随着哼起了。
还好最后能够意识到，不然才尴尬呢。
林江把小心翼翼把接到的五谷拿到手里，不到一小把，在看看三爷爷的，满满一大捧，不觉间有一点遗憾，自己难道真是个福源命薄的人，不然怎么会才接到那么一小点。
仪式基本上已经进行完了，接下来只要把土填好，栽种上坟头草，再修葺一下边角，祖祖的阴宅就算修葺好了。

心里最佳的结穴之地，大概就在此处了。
　　还未至老树根跟前，原本簌簌的风便消失了痕迹，这让林三又惊又喜，懂风水的人都知道，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原本以为这里是得水的上佳地，没想到还是藏风之地。
　　站到穴前观看周围地势，左边青龙蜿蜒，翼护穴山，与右边白虎对称拱抱，穴后玄武庄正巍峨，穴前朱雀秀美在望，明堂开阔，案山聚气。
　　林三越看越欢喜，都恨不得自己葬在这里了。
　　大体的位置找到了，但最佳的结穴之所还得需要仔细推敲，在观察山脉走向的后，林三远远的看见个人，手持三合盘，慢慢的朝着他走来，他也认出了那个人。
　　还未至跟前，来人先问候起来：“他三爷，来这里做什么呢？”
　　“哦，是雨梦啊！三爷我来这边看看有没有好看一点的石头，抬几个回家看看。你跑这么远来干什么呢？”
　　被称作雨梦的人看着他，露出神秘莫测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来这给家里老人寻一块坟地。罗盘指的就是这。”
　　说完抬着罗盘走上前，在蛇钻草的地方指针就不动了，他们俩都知道，罗盘正方位，便是最好的结穴之地。
　　只见雨梦一把收回罗盘，把他放到随身的背包里打了个哈哈说：“三爷你看天色不早了，咋们回去吧，这边晚了可不干净。”
　　林三忙说：“是啊是啊，回去让你三娘做几个好菜，咱叔侄俩好好喝一杯。”
　　俩人有说有笑的回到村子，耐不住林三的盛情邀请，雨梦陪着林三喝了几杯，他心里也是有些小九九，今天那地方虽然最后的结穴之地虽然最后是他定下的，但地方毕竟是林三先发现的，那地方即便找不到最好的穴，随便埋葬在那附近，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地了。要是林三问起了，就得直接把话题挑开，谁先把“生基”给立好了，坟地就是谁的。
　　喝了不少时间了，林三只是拉家常，绝口不提坟地的事，几杯酒下肚，雨梦也就放心下来，看来

强过别人一点点的时候只会引来嫉妒 而强到一定地步时剩下的只有佩服

看来林三真的不知道。
　　可酒量实在不如林三，才入席不一会儿，便醉倒在酒桌上，还是他的儿子来林三家，把他给接回去。
　　林三心里可没有雨梦那么放松，他实实在在的明白那块地对于家族的重要意义，在洗好脚要上床入睡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的叫上媳妇，说：“走！”
　　他媳妇才不依呢，大半夜的去哪啊？
　　“去老大家，叫上他们去老黑碑，去给爹妈立‘生基’。”
　　“你疯了？现在？”
　　“事态紧急，那块风水宝地不知我发现了，动作不快的话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林江心里也听得恨恨的，那些人怎么都那么患红眼病。
五爷爷顿时气的不行了，“三哥怎么可以放他们这样？不行，我找他们算账去。”
林三一把拉住林五，众亲戚也是义愤填膺，要去讨一个说法。
“大家听我说，坟地是我辛辛苦苦寻到的，为了咱们林家的未来，我怎么会不管？当时来立生基的时候夜黑风高的夜看不是太清楚，就立差了那么一点。雨梦恰好把位置弄对了，虽然方向有一点点偏差，可能以后小孩子会不乖，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但没想到先生挖歪了之后，却恰好对正了，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听了这些话，大家也都不说要去找说法了，林江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还真是波折啊，不过总算很好，福人葬福地，青山留余青，这都能够歪打正着。
祖祖葬在风水那么好的地方，想来也是和她的善良分不开。

众人拉拉家常，待修葺陵墓的乡亲弄好歇息了一会儿后，大家便要离开着回村了。
奶奶一边走，一边给大家喊魂，空旷的山坡上，声音空旷而悠长。
“走啦，回家啦。
众人怎么来的，怎么走。
不要回头，不要逗留。
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你再喜欢，也不要留。”

第二章 金龙滚金巢，美女吹玉箫

夏天的雨总让人猝不及防，正午还是骄阳似火，傍晚的天便浑浊了起来，倏尔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雨点噼里啪啦打了下来，低矮的石棉瓦咚咚作响。
　　安南的小山村，暴雨也意味着停电，这是常有的事。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漆黑的空心砖小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时空仿佛入定，只剩下屋外的雨。
　　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传来，屋角亮起微弱的光，火柴点燃了小油灯，原本就不大的屋子也照耀的清楚。
　　老人佝偻着身子，小心的把油灯端到供桌前放好，也不管屋内的人如何，张扬着慈祥的笑，对着围坐在桌子旁的人说：“我去给你们笼火，冷了呢。”
　　“妈，不用了，天又不冷。”一个中年妇女说道。
　　老人却自顾自的，在一米开外的灶前捡着柴枝。
　　“不用管她，你妈又听不见。”坐在低矮旧沙发的另一位老人说着，边说边用手捋了捋沙发里漏出的海绵。顺着老人望去，不干净的水泥墙上钉着几颗钉子，钉子上挂着两架二胡，琴筒上的蟒蛇皮泛着幽幽的光。
　　“外公，你晚上不拉二胡的吗？”坐在草凳上的年轻人问道，“大学里面也有人拉二胡的，看着可厉害了，不过他们不会拉花灯。”
　　“哈哈。”老人拿下一架二胡，“外公也不会他们那些，我就只会拉花灯，我们从小学的就只有这个。”

“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这样和你小舅说话。”中年妇女佯装生气，拍了拍林江，嘴角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没事，二姐，这些小的爱和我开玩笑，这样才好玩呢。”胡渣中年捋了捋袖子，“来来来，这个雨看起来一下也不会停，小舅给你们讲几个故事。”
　　“你讲的还不是爸给你讲的，让爸爸给他们讲。”坐在老人旁边，年纪稍长一些的中年男子说道。
　　老人满脸的笑意，火光里映着的眸子有些浑浊，他看着对面已经打起瞌睡来的林江外婆，笑着说道：“那就讲一个吧。”
　　“|咕咚咕咚”，吸了一下水烟筒。
　　“那是山崎洼子沟里的故事……”
　　林江听着外公娓娓道来，神思也不禁遨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日子离现在已经很久远了，具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洼子沟有着几十户人家，白家大房算是当地的大户。

白家大房的男人年轻时干活不怕苦不怕累，娶了隔壁寨子的一个女人做媳妇，父母主持者操办完婚礼后便让小夫妻俩和他们分家过自己的日子，冬天很冷的时候，别人家的男人抱着老婆暖一大早的被窝，他早已在寒冬腊日里干的热火朝天。天道总酬勤，南面北面西面的荒山没几年便有大片土地被开垦出来，其中很大部分是他们家的，运气使然，连年的风调雨顺，白老大又很有闯劲，大把的粮食被他运送到集市上换成了钱，日子便这样过的红火了起来。
　　白老大的妻子持家有道，在她的打理下，家里总是井井有条，她还为白老大添了两个男丁，白老大因为自家女人争气也总是开怀大笑。
　　至于和白老大爹娘家后来的纠纷，财富多了自然有人眼红，隔三差五的白老大爹娘便带着白老二上门要钱，哭天喊地当时当初对白老大多么好云云，没有他们便没有白老大全家等等。白老大硬是一毛不拔，日子久了，白老二也不来自讨没趣，毕竟当初他爹娘也不占理。

村子里的人对白老大的做法有褒有贬，不过也没有人会太认真管这件事，日子照旧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是嚼嚼舌根便能改变的事情。
　　只是白家妻子运气不好，身子也弱，在生白家小老二是难产差点死掉，挣扎许久才从阎王爷那里捡回半条命，从此便落下病根。
　　白家老大翻山越岭，方圆几十里的名医都请了个遍，到最后硬是只能让白家妻子掉着一口气。
　　阎王要你三更死，留你到五更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家妻子终于在小儿子六岁大儿子九岁的时候撒手人寰，白家老大也大病一场，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白家由此衰落下来，不复当年的荣光。但瘦死的骆驼终究要比马大，白家老大经营起来的生意也小有规模，在镇上有着一个小铺子，再加上白家俩小子知书达理，又在不远的私塾上学，经常被先生夸赞，洼子沟的人普遍认为白家两小孩会更有出息。
　　这样又过了两年，白家老大觉着家里应该有人操持，最主要是孩子也需要母亲，经人介绍从很远娶回一十八岁黄花大闺女，姓张，传说是相当的标致，人也贤惠，只是家里太穷出不起嫁妆，难许上人家。来到村里，人一看，果然，他们都说白白便宜了白家老大。
　　那闺女初来半年的确温文尔雅大方有礼，与原配相比也不遑多让，白家老大心情甚好。只可惜挡不住的积劳成疾，早些年不要命干活的后遗症，不久便落得个半身不遂。

想到过去的种种，兄弟俩越想越愤怒，老大走到死女人那，踩着女人头狠狠把竹竿抽掉。
　　“来，拖着走。”
　　一人一只脚，把尸体拖到山坡顶，两人合力把尸体从山顶另一面推着滚下去。
　　山坡不算太高，有些陡峭，看着咕噜咕噜滚到不远处的女人尸体，兄弟俩还是不解气，提着竹竿冲下去便朝尸体抽打，俩人打够了。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没有半分的愧疚害怕与怜悯，小儿子心一横，用竹竿撬开尸体的嘴，俩人又把尸体用绳子固定好，合力抬起来，用女人的嘴做支点，让竹竿斜靠在上半坡中。
　　兄弟俩心满意足的朝家走去，身后的尸体似乎随风摇曳。
　　毕竟发生了太多的事，兄弟俩回家不久便贱买了留存不多的家产，离开了这个生他们养他们也让他们尝尽心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