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期无负平生】
西风烈烈马蹄声,他发丝凌乱,一脸胡茬,瞄着那百步之外的彪形大汉拉满长弓。只听“嗖”的一声,中了。
“良弓配英雄。老头,你这话算是说对了。”
三年春,他登拜名满江左的定国公府中。“那两万匪军自关口而过,他率三千轻骑,左右包抄,巧设玄机,你猜怎么着?那领头的吓得屁滚尿流,只喊爹呢!”若旁人提起定国公,他便能口若悬河说他个喋喋不休。不过直至今日,他才算真正见到了。
“琴寄有缘人,良弓配英雄,该。”那日他宴散耍起了酒疯,大骂阿谀奉承最是小人,未想主人并不恼,反赠了他一把良弓一段箴言。“眼嘴知不如手足行,你可莫叫老夫失望。”
治整流寇,授民农桑,三出西南,二定漠上。那句话,他确乎做到了。十年松下闲对黑白子,多少风流共饮杯酒中,他曾同他道“信君如信我,终其一生,永不相负。”他曾回他言“君尚少年我白头,只恨生年非时候。”
崇安六年,帝崩。宦官乱政,勾结外夷,民生凋敝,苦不堪言。那人负手立于先帝赐下的定国公府门匾前,叹道“子远,这天下要乱了。”
之后盛世气象一夜倾覆,几十万贼军势如猛虎豺狼,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他快马扬尘破门而入,一把抓住那已是满头白发之人的衣襟,目似铜铃,声如雷动“五池沦丧,十城失守,你手掌兵权为什么不去救!”“救?我妻已丧,子已亡,我这二两魂魄早已埋入黄土。”“你当年一人敢当万人勇,如今怎成了这般废物!”那人笑了,满目苍凉“可如今到底不是当年了。这草木,这河山,皇上他都不要了,子远,我为谁而守?”
他愣住,手从衣襟上滑落,滞在原地。他离去,未知一别即是一生。
“大人,定国公他……殒了”七年春,兵临城下。婴孩啼哭,男女泣涕,只见一老者紧握长刀从城中匹马杀出,眉眼似鹰,气势如虹,还似当年那样,一人所当百夫勇。“子远,我明白了。国可亡,天下不可亡,哪怕只我一人,也绝不能让身后的千万百姓被人埋葬。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摩挲着手中长弓,倒身在地。“老头,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