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伤害的人不一定比伤害人的人还痛。
雨下的太多了，整个城市都泛着一股湿气，脚下时不时淌过小股的或清澈或浑浊的水流，淹没了他靴底，然后奔涌向前，直至消失在排水沟表面的铁杆边。
伏见撑着把黑色的雨伞行走于雨幕中，伞压的太低，遮住了他半张脸，外界只能看见因为黑色对比下越发苍白削薄的嘴唇，一看就很没人情味的样子。
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伏见实在厌烦透了这种情况，整日里脸上都是阴沉沉的，和又沉又厚压的低低的几乎伸手可以触碰的乌云如出一辙，办公室里的人只要见到他出现就噤若寒蝉。
锁骨处的印记又开始发痒，他明白这都是心理活动养成的生理反应，不然过了几年的伤疤，哪怕当时再痛，现在也早该痊愈了，怎么还会发痒作痛呢？
是他，在离开吠舞罗之后，离开美咲之后，只要想起那个身影就会抓挠这个印记，鲜血淋漓了他也就满足了，以痛止痛，这是伏见学会的最直接的方法。
身体痛了，他的脑子中就不会塞得满满的都是那个身影了。
“啊！找到了！发布会！”兴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伏见握着伞柄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伞的边缘在视线里慢慢上移，直到露出全部。
不远处咋咋呼呼的可不就是那个人么？
啧，致命的巧合。
“下雨天烦死了！”八田张望着挂着游戏发布会横幅的展台，前面长长的队伍让他有些不耐烦，呼吸一口都是满满的湿气更是烦躁到爆！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下雨天真是烦死了！！”
“八田哥，”镰本愁眉苦脸的给他撑着伞，肉太多做这样的表情导致五官皱成了一团，他看了一下队伍，一列长长的五颜六色的伞，顿时表情更苦了，“人太多了吧，要不不要买了吧？”
“不行！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看见告示没？首次发布会上购买的会有特殊礼物！绝对是游戏人物有特殊属性，拿来收藏也很好啊！”八田一谈起游戏就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势，还兴奋的指手划脚，最后镰本的反抗以他被八田一巴掌拍在胸上拍得咽了回去。
伏见目光专注，旁边有个小女孩躲在屋檐下避雨，白色泡泡裙湿嗒嗒的贴在腿上，他过去把伞递给了小女孩，只是揉对方一把头发这样安抚的动作他实在做不出来，在小女孩礼貌的道谢声中走向了八田，手已经慢慢握在了刀柄上。
“诶呀，这不是童贞misaki吗？”
高昂的声音吸引了大多数视线，路人投过来诧异的眼神，他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
那人转过头的动作在他眼中转化为一格一格的慢动作，最后停顿成一幅幅静止的画面，要深深刻在他眼眸刻在他心脏里那般深刻。
“怎么在这里也能遇到你啊？！”
无法忍耐，无法控制，甚至无法吐出更多挑衅的言语。
伏见压下心中隐隐的酸涩，刀刃出鞘。
美咲。
看着我，只看着我好不好。
“哈，难得你不那么多话。”
八田一棒球棍挡开他刺过来的刀，刀棍交击的碰撞声近距离传到他的耳里，使得他越发烦躁了。
到处都是黏黏稠稠的湿气，甚至让他感觉自己动一动手就会被黏黏稠稠包裹住，他们早已脱离了人群，在这僻静的地方危险打斗。
一滴雨水落进了眼睛，视线一瞬间模糊，八田身体微微停顿，导致下一刻肩膀传来剧痛。
他跪倒在地，视线顺着肩膀洇湿了衣服的血迹看向长长的雪亮刀刃，那里溅了两滴血，又很快被雨水冲刷掉，再看到罪魁祸首，他似乎也愣了，神情有些迷茫痛苦，残留的病态笑容僵在嘴角，还有可笑的不敢置信，八田一把握住西洋刀锋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将它从血肉里拔了出去，手上的皮肤被割伤了，鲜血染上刀刃，拔出的那一刻肩膀也喷出鲜血，雨中八田勾起嘴角冷冷的笑了笑，一把甩开了西洋刀。
伏见已看见他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眼前糊上了大片血红色，手腕已抖的握不住刀。
哐啷。
西洋刀掉在地上，伏见仍站在原地。
伏见猿比古，你做了什么啊！
你伤害了美咲。
你伤害了他！
你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伤害他？！
那你还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
“呵，怎么，连刀都握不住了？”八田握紧棒球棍，鲜血滴滴答答往下坠落，他一踏滑板，身上已瞬间燃起了炫目的赤焰，脚下一蹬，压低身子朝伏见冲了过去，气焰猛然滔天！“我可是还握得住棒球棍啊猿比古！”
伏见那一瞬间锥心刺骨的痛，不是因为腿被棒球棍击中了发出了骨头断掉的声音，而是他在八田眼中，看到了从前从未见过的恨意。
看，伏见挂着哭一般的笑脸对自己说，你梦寐以求的恨意，终于切切实实得到了。
他已没有力气摸上自己的胸口，哪怕他多么想问问自己的心脏，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伏见，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恍然想到不久之前的那次醉酒，他和美咲一墙之隔，最后却是一个向前，一个原地不动，平行线般未产生半点交集就错开的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八田踩着滑板走了，血滴滴答答掉落在他经过的地面，他连伤口都没包扎处理一下，疼得厉害的原因塌下了受伤的那边肩膀，从背影上看上去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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