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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连载【七根凶简】作者 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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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392楼2015-11-30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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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393楼2015-11-30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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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韧把注射器一推到底。
      初始,并没有什么动静,项思兰脸上像是带着冷笑,眼珠子凶戾地转着,看每一个人。
      再然后,被注射了血的那条胳膊忽然痉挛似的一抽。
      这抽搐就再没停止过,一路攀上肩膀,下行,到胸腔。
      罗韧之前说,心脏不是外裸的,外头覆盖了透明的表皮,现在终于看到,无数根细如发的血丝,像是行进中的最密的蛛网,瞬间覆盖了那颗心脏的表面。
      项思兰脸上的表情骤变,身体不受控的四下撞荡,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血丝渐渐弥漫成血雾。
      木代甚至觉得,再看下去的话,那颗心都要爆裂了。
      她尽量偏头,深深的嘘气,咣当一声,项思兰挣扎的太厉害,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再然后,听到罗韧沉声说:“好了。”
      凶简已经取出了吗?木代的眼角余光觑到曹严华打的那盆水,水面晃个不停,有浅淡的血色正慢慢晕开。
      一万三忽然惊呼了一声:“看她心口!”
      项思兰在地上剧烈地翻滚着,心口处的那个凹洞,居然在慢慢地平复。
      曹严华赶紧端着水到屋子的另一面,生怕被项思兰四下挣扎着踢翻。
      罗韧先前的顾虑是合理的,尽管嘴里被塞了布,木代还是听到项思兰几乎是撕心裂肺般的,从团布的缝隙间逸出的声音。
      凶简附身时,对她身体器官的改造或许是长年日久的缓慢变化,但恢复却是瞬间和粗暴的,那些挪开的骨头要扭曲回来,移位的脏器要重新占位。
      像什么?像小时候听到的故事里,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东一拳、西一脚,那种痛苦莫过于此吧。
      罗韧给炎红砂使眼色,炎红砂懂了,过来拉着木代的手说:“咱们出去吧。”
      推开门出来,空气是比屋里清冽些了,但是窗子都是破的,闷哼的声音还是一直往耳朵里窜。
      炎红砂带她往边上走,在那辆电动三轮车上坐下。
      问她:“你还好吧?”
      木代笑笑,指着屋里说:“那是我妈妈呢。”
      “红砂,你对你妈妈有印象吗?你想她吗?”
      炎红砂摇头:“我爸和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我小时候,被同学欺负嘲笑的时候,会想他们。后来,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说完了,又忍不住问木代:“如果她真是你妈妈,你预备怎么办?你会留下来,跟她生活在一起吗?”
      木代怔了一下,这种可能性,她想都没想过。
      炎红砂自顾自地絮叨:“你要是留下来,我以后见你就不方便了吧?还是你会把你妈妈带到丽江去呢?”
      木代反问:“我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把她带到丽江去?”
      炎红砂说:“你的妈妈不就是你的责任吗?”
      罗韧推门出来,看到两人肩并肩坐在三轮车后斗边。
      木代忽然激动:“她为什么就是我的责任了?她都不要我,我从来都没跟她一起生活过!”
      炎红砂吓了一跳:“你别急眼啊,我就是说说。”
      她有点不知所措,木代忽然又笑起来,说:“没什么,我有点急了。”
      罗韧看着木代的侧脸,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顿了顿,他重重咳嗽了一下。
      炎红砂回头看他。
      罗韧说:“先进来吧。”
      ***
      项思兰已经被曹严华和一万三扶睡到床上,大汗淋漓,头发都已经濡湿了,双目紧闭着昏迷不醒。
      据说是途中痛晕过去了。
      消毒瓶里,五个人的溶血还省下一些,罗韧说:“考虑到上次的情况,把血注入盛放凶简的水中,可能会出现一幅水影的。”
      木代笑笑:“不会又是跟狗有关的水影吧?”
      这几次,也总结出经验来了,最先出现的水影总是跟狗有关,而真正提示下一根凶简特征的图像,总会隔一段时间之后才隐现端倪,而且晦涩的几乎难以解读。
      是否有关,试一下就知道了。
      罗韧把消毒瓶的瓶口下倾,将剩下的血倒入盆中。
      蕴红色的一滩,起初几乎将盆水染红,然后,变作了一丝丝的,在水里穿梭着的,极细的血丝。
      和上一次血线只是在水面上排列出画的线条不同,这一次,那些血丝穿插编织着,自水底而起,或横或竖,或斜插。
      一万三先看出玄虚来:“立体的?”
      罗韧说:“管它是不是立体的,还不是一样看。”
      也对。
      画面渐渐清晰,漾在水波中,近在咫尺的逼真。
      那是喜轿,吹打的送亲队伍,还有边上的房屋。
      房屋的式样是老的,和上次看到的那幢宅子一样,距今至少有上百年。
      两旁是看热闹的路人,捡鞭炮的孩子,中国民俗里,这应该是很常见的送嫁场景了。
      而在送亲队伍的末尾……
      木代轻吁了一口气,问罗韧:“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那是一条狗,蹲伏着,眼睛直直看着轿子远去的方向。
      画面上,几乎所有人物,都是向着那喜轿去的,只有那条狗,在拥挤的人群之外,身周一片诡异的空洞和落寞。
      再然后,那条狗的眼珠子,忽然向边上动了一下。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395楼2015-11-30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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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起来,这一趟,神棍在函谷关盘桓了不少日子。
        他从来没来过这里,毕竟这儿不符合他一贯的“审美”喜好,在他看来,须得闹鬼的、灵异的、吓死人的地方,才有拜访和钻研的价值。
        既到函谷关,应该从哪儿入手呢?
        未能免俗,买了张灵谷函谷关文化旅游区的景区门票,居然要五十块,好生心痛,好像看到无数香喷喷的肯德基鸡翅扑腾腾飞走。
        一圈逛下来,看楼看题字看人头,还数次被人嫌弃是要饭的,又几次被景区工作人员以怀疑的目光审视着要求查票。
        没有发现,没有收获,出来时,在大门口的介绍上又细看简介,什么“1987年重修太初宫”、“1992年复建函谷关关楼”,原来是古迹新造,上哪去找两千多年前的老子痕迹?
        神棍好生郁闷。
        托腮苦思冥想时,有两个外地游客从边上经过,两个人大概也是对景区失望,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答。
        ——现在这些景区,看来看去都一样,真是没劲。
        ——要我说,想看真东西,一定要躲开这些有名景点和大开发商,要真正深入民间,偏僻的地方才有精华。
        真是一语惊起梦中人,偏、远、边、奇,不正是自己一贯以来的指导方针和路线吗,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神棍兴高采烈,班车转面包车,小皮卡转拖拉机,沿着想象中的老子出函谷关行进路线,并不怕遇到心怀叵测的打劫者——就他这周身的气势,只要把手机藏好了,打劫者大概都会施舍他两块钱的。
        路过不少打着老子旅游文化旗号的小门小户小村,通常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返,郁闷之下,在群里发过一条信息。
        ——函谷关不好玩。
        是不好玩,怎么也是“望气竟能知老子,万古惊尘向此空”的千古第一雄关要塞啊。
        这一天黄昏时分,从搭的拖拉机上下来,又到一个村子,村子很小,小山头上零零落落十来户,村口的红砖墙上,灰泥粉刷了一行大字。
        ——老子行停处,文化旅游村。
        神棍估摸着,应该是县里的宣传部统一搞的,村里人估计压根都不知道老子是谁。
        神棍爬到山头,远眺了一回。
        这里应该距离函谷关景区很远了,具体属哪个省辖神棍也懒得去查,就是觉得,这村子位置很妙。
        确切的说,是函谷关这一大块,位置都耐人寻味。
        南依秦岭,北眺黄土坡,隐隐能望见黄河,如果按照大的地势来看,正好位于大兴安岭—太行山脉和祁连—秦岭山脉的交合之处,这一带,现今可能已经不是中国的政治经济中心,然而在很久以前,华夏之初,那可是起源之地,炎帝、黄帝、九黎一族的竞相争夺之所。
        现在富庶的长江中段一带,那个时候,还只是帝王家无暇南顾的三苗呢。
        脚下的黄土都历史悠长,捧了看,混杂揉捻着无数故事,可惜了,哪家历史博物馆都不屑挖去收藏。
        神棍拍拍手,下山。
        半山腰,遇到小孩打弹子,大的有十来岁,小的还只穿开裆裤,半趴在地上眯缝着眼睛瞄准,前襟裤腿全是沾带的黄泥,看到神棍过来,都好奇的抬头看他,这村里,大概很少有外人来。
        神棍问:“娃娃,你们村有景点吗?”
        既然是叫“文化旅游村”,总得有一两个立得起的景点的:譬如经过上一个村子时,村民带他看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大青石,说是老子出函谷关时,倚着这块石头休息过,这石头从此冬暖夏凉——还硬是热情的让他摸,摸完了朝他收了五块钱。
        问完了,觉得自己有点文绉绉的,这群娃娃们根本不知道“景点”是什么意思吧,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没想到,那大孩子居然听懂了,说:“有啊,我们村有八卦观星台。”
        神棍一下子震惊了。
        居然不是“老子休息处”、“老子饮牛处”或者“老子摔跤处”,而是“八卦观星台”这样有文化有气质的名字!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能带我去看看吗?”
        娃娃们很兴奋,簇拥着他往一个方向去,或拽或拉。
        下一刻,当八卦观星台出现在神棍面前时,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扫帚迎面扑了一下,扫帚拿开后,脸上还扑簌扑簌往下落灰。
        就是一块石头,下半截埋在土里,露出的部分大概面盆大小,倾斜着,周身长满青苔,倾斜的下半部分是下凹的,里头积了浑浊的雨水,有蚊子的幼虫在水面上欢快的划来划去。
        这叫八卦观星台?
        一个人站上去都嫌局促,歪的架个接地望远镜都嫌不稳,也好意思起这么气势磅礴的名字?
        神棍悻悻跟一群娃娃们告别,那个大孩子叫栓子,跟在他后面喊:“你没车走的啊,拖拉机太阳一下山就不开了。”
        竟让这乌鸦嘴说中了。
        神棍在大路口一直等到月亮上了天,唯一经过的交通工具就是一头驴,还是放养的,经过他时,鼻子里喷气,满脸不屑。
        神棍只好又折上山,也巧,敲开的第一户就是栓子家。
        栓子父母在城里打工,家里只他和爷爷老栓头,乡下人实在,收了他十块钱,就给他理出铺位来,还包饭。
        晚饭是南瓜粥和烙饼卷青椒,还挺香,神棍卷了烙饼倚着门乘凉吹风。
        篱笆院外的小路上走来个黑影,佝偻着腰,近前看,是个老头,花白头发,背着的手里握了根黄铜烟袋。
        老栓头出来打水,跟那人打招呼:“尹二马,又去八卦观星台睡觉啊?”
        语气里有几分嘲讽。
        尹二马像是不曾察觉,气定神闲回答:“是。”
        然后不紧不慢走远。
        神棍心里一动:这尹二马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没见识的乡下农户。
        老栓头回过头,跟神棍解释:“那个人,也是有毛病,平时说话做事都正常,就是到了晚上会犯病。”
        神棍兴奋了,犯病就表示事情稀奇、不正常,这正对他的口味。
        “怎么个犯病法?”
        老栓头一边说一边嗤嗤笑:“他每天晚上,差不多这时候,就去那个什么八卦观星台,说是看星星。其实好多人撞见过,他就是去睡觉,到那往地上一躺,躺一会,又拍拍屁股爬起来回家,下雨下雪,从不间断。”
        他向神棍寻求认同感:“你说,这不是犯病是什么?”
        这不一定是犯病,科学一点的说法叫强迫症,文艺一点的说法叫个人爱好,敷衍一点的说法叫任性。
        神棍的心痒痒的,说:“我跟去看看。”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00楼2015-12-01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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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02楼2015-12-01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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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03楼2015-12-01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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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头猎豹,红色的线条极简,却勾勒的肌肉遒劲,四肢腾空,翻跃欲飞,豹头偏向外侧,眇一目,红色的血正从眼眶处下滴。
              罗韧垂下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喉结不易察觉地轻轻滚了一下。
              木代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问他:“怎么了?”
              “这个猎豹是谁画的?”
              木代没印象:“应该是客人吧。”
              罗韧心里有一个声音,说,绝对不是客人。
              “是什么时候画的?”
              “不记得,以前画的吧。”
              不是,一定是最近,昨天,或者就是今天——这画如果以前就在,他决计不会看漏的。
              木代担心地看他:“怎么了?”
              罗韧沉默了很久,说:“画的不错。”
              ***
              临睡前,木代一直在想罗韧奇怪的反应,还有那副画。
              昏昏沉沉睡去,又蓦地惊醒,醒时后背发凉,不知道自己在哪,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剧烈的喘息。
              喘息声渐平,终于发觉,是在一个冰凉森冷的地洞,自己的位置很奇怪,似乎在洞壁高处。
              整个人恍恍惚惚,被潮气、霉气还有绝望的气息围裹着。
              有很小的沙粒,从眼前,簌簌落下。
              再然后,突然地,有人从洞顶直翻下来,从她眼前极速掠过,然后一声闷响,重重摔落在洞底。
              洞里亮起来,她低头,看到血泊中趴着的那人,她认识那装扮,还有掀起的上衣处,插在后腰里的那把匕首。
              她哭起来,眼泪越流越多,嘶哑着嗓子叫他:“罗韧?”
              ……
              哭着哭着,就醒了。
              睁开眼睛,屋里黑漆漆的,摸了手机来看,距离睡下,并没有多久,她只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这梦那么逼真,让她对床心生恐惧,伸手去摸面颊,真是湿的。
              木代翻身下床,脚在地面摸索了一阵,没找到鞋,索性赤脚,足心触到冰凉的地面,凉意顺着涌泉穴慢慢上行。
              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
              从这里,可以看到罗韧的房间,在那个黑暗围裹的方向,亮着灯。
              他也还没睡。
              下意识的,木代两手合起,低下头,并起的指尖触到额头。
              心里默念:只是噩梦,只是个梦罢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12楼2015-12-01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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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头猎豹,红色的线条极简,却勾勒的肌肉遒劲,四肢腾空,翻跃欲飞,豹头偏向外侧,眇一目,红色的血正从眼眶处下滴。
                罗韧垂下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喉结不易察觉地轻轻滚了一下。
                木代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问他:“怎么了?”
                “这个猎豹是谁画的?”
                木代没印象:“应该是客人吧。”
                罗韧心里有一个声音,说,绝对不是客人。
                “是什么时候画的?”
                “不记得,以前画的吧。”
                不是,一定是最近,昨天,或者就是今天——这画如果以前就在,他决计不会看漏的。
                木代担心地看他:“怎么了?”
                罗韧沉默了很久,说:“画的不错。”
                ***
                临睡前,木代一直在想罗韧奇怪的反应,还有那副画。
                昏昏沉沉睡去,又蓦地惊醒,醒时后背发凉,不知道自己在哪,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剧烈的喘息。
                喘息声渐平,终于发觉,是在一个冰凉森冷的地洞,自己的位置很奇怪,似乎在洞壁高处。
                整个人恍恍惚惚,被潮气、霉气还有绝望的气息围裹着。
                有很小的沙粒,从眼前,簌簌落下。
                再然后,突然地,有人从洞顶直翻下来,从她眼前极速掠过,然后一声闷响,重重摔落在洞底。
                洞里亮起来,她低头,看到血泊中趴着的那人,她认识那装扮,还有掀起的上衣处,插在后腰里的那把匕首。
                她哭起来,眼泪越流越多,嘶哑着嗓子叫他:“罗韧?”
                ……
                哭着哭着,就醒了。
                睁开眼睛,屋里黑漆漆的,摸了手机来看,距离睡下,并没有多久,她只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这梦那么逼真,让她对床心生恐惧,伸手去摸面颊,真是湿的。
                木代翻身下床,脚在地面摸索了一阵,没找到鞋,索性赤脚,足心触到冰凉的地面,凉意顺着涌泉穴慢慢上行。
                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
                从这里,可以看到罗韧的房间,在那个黑暗围裹的方向,亮着灯。
                他也还没睡。
                下意识的,木代两手合起,低下头,并起的指尖触到额头。
                心里默念:只是噩梦,只是个梦罢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13楼2015-12-01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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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代蜷缩在山洞的角落里,睡的不踏实。
                  做了一个梦,梦见好端端睡在自己的房间,那张“马上封侯”的雕花大木床上,忽然间,床身四下晃动,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围着床的,一片汪洋。
                  有动物,结伴从她眼前过,成双成对的鸽子,划水的白鹅,一对猴子在蛙泳,背上有一对鼹鼠,瑟缩着互相拥抱。
                  远处是条大船,这些动物,源源不断的向着大船进发。
                  那就是传说中的诺亚方舟吧,上帝降下四十天的洪水,只有诺亚一家和成双结对的动物上船。
                  木代孤独的坐在床上,想着,我是上不了船的,罗韧不在,不能结成一对。
                  一个浪头过来,床翻了。
                  木代摔进水里,水冰凉。
                  一下子醒了。
                  哗啦啦的水声,身子底下一片冰凉,好像真的是水。
                  她赶紧坐起来,四下摸索着找到手电,还好,手电是防水的,拧开了一看,地洞里不是汪洋也胜似汪洋了。
                  外头应该在下大雨吧,一侧的石壁上有无数条水流挂下,到洞底积成一滩,水位越来越高,也亏得她睡的地方地势高,否则,真是睡梦里被水没顶了也不自知。
                  木代赶紧起身,一瘸一拐踱到石壁边上,高处的一块石头把雨水分流,像是单独辟出的一道。
                  她仰着头,凑上去喝了两口,带着土腥味,并不可口,但实在好过这一天滴水未进了。
                  手电在地洞里来回逡巡,也许,她应该找一个相对干净的容器,储些水。
                  地洞地势低洼的一头已经积水了,像个小小的水潭。
                  手电光在那里扫过去,动作忽然一滞,半晌,又迟疑的打回去,停在一处。
                  那里的水面上,在翻水泡,就好像有人在底下溺水。
                  木代头皮发麻,而这预感,终于成了真的。
                  有个人头从水下缓缓抬起来,向着她看,一只手,虚虚朝她伸过来,脸上的表情焦急而又痛苦。
                  一万三?
                  木代想也不想,冲过去伸手就拉,使的力很大,却如同重拳砸在棉花上,拉了个空,然后狠狠跌坐在积水之中。
                  哗哗水声,壁上挂下小的瀑布,木代打了个寒噤,站起身子,过了会仰头去看。
                  出口在那里,距离地面三十米左右。
                  要想办法出去,一万三一定是出事了。
                  木代忍着痛,踏着水花奔到石壁边上,深吸一口气,腹部紧贴石壁,右手往上攀抓,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
                  用力一蹬,右手攀带,身子整个上去了,左手随之去抓,一阵钻心的疼,另一条摔到的腿也后继无力,整个人重重摔进水里,半晌才回过劲,从水里爬起来,头发一直往下滴水。
                  她低头看自己的左手。
                  其实只是那一个手指受伤,但行动起来,像是废掉了整条胳膊,腿也是,没断,没裂,只是疼。
                  要是,不怕疼就好了。
                  要是,分裂出一个人格来……不怕疼就好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23楼2015-12-01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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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26楼2015-12-01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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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27楼2015-12-01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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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有“路”,下来对罗韧来说,也不是容易的事——裂缝有深有浅,深的裂缝银洋露在外头的部分很少,而浅的裂缝,银洋又往往立不住,一踩就滑。
                        步步小心,最终脚踏实地时,毫不夸张,汗流浃背。
                        木代在对面坐着,一直看着他笑,想站起来,一个趔趄又倒坐下去,两三天没吃没喝,又有刚才那样死里逃生的一番折腾,大惊大喜之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索性往后一倒,直接躺下去,目光触到洞顶,心头有奇异的宁静。
                        过去的几天,她一个人困在地洞里,时而歇斯底里,时而抱怨沮丧,要么就憋着一肚子火,发狠要把害自己的人砍的千段万段。
                        而现在,所有这些情绪都没了。
                        如果那个梦是谶言,罗韧注定会有一劫,那么她之前的那一摔,不应该被抱怨,反而值得感激。
                        那是老天冥冥中给她的机会——一切都配合的刚刚好,早一分,迟一秒,后果都不堪设想。
                        罗韧走过来,半跪着俯身。
                        木代眼眶一热,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就坐起来,双手搂住罗韧,把头埋到他颈窝里。
                        她记得梦里,自己流了很多眼泪,那种形同幻灭的感觉,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现在多好,搂着他,一个有血有肉,有呼吸有温度的人。
                        木代凑在罗韧耳边,轻声说:“罗小刀,你永远都别出事才好。”
                        罗韧搂紧她,很久才说:“那你要看好我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刚刚那生死攸关的几秒,一直在脑子里过场。
                        忍不住去往最坏的地方想:如果自己死了,或者木代死了,会怎么样?
                        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木代察觉到罗韧的异样,忍不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怎么了?”
                        罗韧笑了笑,伸手去握她的手,始料未及的,木代一声尖叫,右手一推,差点把他掀翻过去。
                        他握的是她左手。
                        ***
                        背包打开,取出药品裹囊,摊开了铺成长条,每个隔袋里都装着必要的应急品。
                        木代打着手电,照着自己左手的中指,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过几次,几乎是暗黑色了。
                        罗韧取出剪刀,剪开她自己包扎的结口,但布条拿不下来,被血和肉粘住了。
                        只能屏住气,很小心地一点点挪动剪刀的尖,顺着布条的丝缕去拆解。
                        伤处终于现出。
                        她处理的并不好,淤血、红肿、有新结痂,但也有化脓,罗韧几乎不忍心去看。
                        木代偏过了头不看,低声问他:“我手指头会掉吗?”
                        罗韧没吭声,过了会,他拆了一包酒精棉球,拈了一粒,帮她去擦。
                        酒精水混着血水下*流,罗韧托住她手腕,能感到她半条手臂都在发颤。
                        罗韧的眼眶有点发烫,他已经不记得刚刚木代是用哪只手抓住他的,但他记得,她由始至终都没有松过手。
                        木代怎么可能不爱他,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不爱,他也认了。
                        他从药囊里取出一颗消炎药,拿刀柄碾碎了,拈起了慢慢洒到指甲周围,又截了一小段纱布,帮她把手指包好。
                        木代转头,罗韧包的细心,手指头上,像戴了一顶白色的小帽子,微麻的细痛,洁净而又干燥的感觉。
                        她说:“舒服多了。”
                        笑的像个容易满足的小姑娘。
                        罗韧也笑,顿了顿问她:“你是怎么掉下来的?”
                        ***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28楼2015-12-01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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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一看,罗韧又是无奈又是嫌弃:“走开走开。”
                          木代哈哈大笑,伸手搂了下他的腰:“罗小刀,我真是喜欢你。”
                          罗韧一愣,心里升出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熨帖来,过了会说:“边上待着,随时帮忙。”
                          第一层才起出一块,工程还是浩大,罗韧一块块插、磨、撬、搬,说来也巧,刚好把第一层全清出时,手机闹铃响了。
                          他专门设的时间,为了在黑暗中定时掌握早、中、晚,作息不至紊乱。
                          这是提醒他,午饭时间。
                          罗韧背过身,内兜里掏出巧克力,或许是贴近体温,都有点温软了——包装纸打开,掰了一块,又包好了放回去。
                          然后招呼木代:“过来领饭。”
                          木代赶紧过来。
                          问她:“一上午就闲坐着,逃避劳动,这样对吗?”
                          木代摇头:“特别不对。”
                          于是领饭。
                          下午,又是单调的起石头,但是庆幸之处在于,第二层之下,真的就是泥地了。
                          奇怪,如果只是普通的泥地,为什么硬要铺上两层石头呢?而且一定已经铺的很久了,几乎和周围融为一色,如果不是恰好下雨、浸水,还真不容易发现那块低洼处的蹊跷。
                          木代握了砍刀,在罗韧已经清出的地方又是戳又是挖,她和罗韧是两个人,又正好都有趁手的工具,只要这地道不是成百上千米长,挖一条出来似乎也不是无稽之谈。
                          如此一想,心情大好,提着刀又挖又砍,分外卖力。
                          罗韧怕她蹭到手,提醒她:“小心点。”
                          木代一刀挖下去:“挖地还能挖出事来吗……”
                          话音未落,脚下的泥块忽然坍塌,一只脚陡然踏空,木代一声尖叫,罗韧冲到跟前,一把揽住她腰,一个就地滚翻了开去,起身时把她拉到身后,迅速把匕首横在身前。
                          没有异动,也没有臆想中的鬼影突然窜出——木代刚刚挖下的位置,裂开一道碗口大小,一直延伸到她脚下,所以刚刚,她其实是一条腿陡然插到裂缝里去了。
                          罗韧低声吩咐木代:“把包和手电拿过来。”
                          木代惊魂甫定的,几乎是飞身掠到石壁边上,取了包和手电。
                          罗韧接过手电,照向那一处。
                          确实,漏开了一道口子,像月牙,又像巨大的睁开的眼睛。
                          罗韧示意木代帮她照亮,撑住地,慢慢挪过去,身子尽量不靠近,伸腿狠狠踹向那一处的泥块。
                          哗啦哗啦,又是一声闷响,大块的泥块塌了下去,露出小半人高的洞口来。
                          一股经年累月的霉朽气息。
                          罗韧打开包,快速取出盒火柴,割断根包带,抹掉火柴头包的蜡,擦着火点燃包带,扔到洞口。
                          火焰跳突了几下,很快灭了。
                          罗韧拉木代退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说:“里头大概好久没进气了,要等一会。”
                          木代好奇地拿过火柴来看,这年月,盒装的火柴已经很少见了。
                          “为什么不用打火机?”
                          “战术包里,为了生火,一般是火柴和打火石。打火机好用,但极端温度和气候下,就是个废品。”
                          又教她:“火柴头包蜡,因为长期放在盒内摩擦,怕自燃生火,而且包蜡可以防水。”
                          木代新奇又好奇:“里头还有什么,教教我啊。”
                          罗韧拉她坐下来,一样样点了给她看,战术包惯常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西都不多,分量体积也不大,但基本上囊括所有艰险环境下的求生小工具,可弯曲的针,缝补或者掰弯了用来钓鱼;药囊包,可以在水下照明用的燃烧棒,还有盐块。
                          木代没见过这些,样样觉得新鲜,罗韧又点了截包带扔过去,这一次,没那么快灭了,火头并不亮,但还是顽强的跳跃着。
                          看来,还要等一阵子。
                          低头看木代,她还在理包,样样按次序收藏好,该放求生盒的放求生盒,该归囊袋的归囊袋。
                          罗韧看了她好一会,忽然说:“木代,我其实看过那个视频。”
                          木代头也不抬:“什么视频?”
                          “离开南田的那个晚上,你和何医生聊天的视频。”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35楼2015-12-01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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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代低着头没说话,整理东西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很久才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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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代其实不想聊,但是罗韧的语气,让她觉得,今天好像无论如何都搪塞不过去了。
                            她一横心:“因为我也不想拿我自己的矛攻我自己的盾啊。”
                            她自己跟罗韧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时机是什么?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时候。
                            反推:如果不确定这种喜欢呢,那就暂时分开,或者不在一起好了。
                            对这样的走势,她本能的反感和烦躁。
                            即便现在提起来,她还是烦躁:“这种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我为什么要拿出来讲?如果我能调整过去,不就过去了吗?如果调整不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啊。为什么要讲?为什么要讲?”
                            罗韧失笑。
                            木代居然发脾气,他真是头一次见到,横眉竖眼,焦躁到找不到出口的模样。
                            他哈哈大笑,伸手搂她入怀,这次她不愿意,一直挣扎。
                            罗韧凑到她耳边,问:“昨天晚上,我那样,你生气吗?”
                            木代脸颊微红,咬着嘴唇没吭声。
                            “应该是不生气,否则的话,早就给我一巴掌,或者砍了我了。”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昨晚的那个人换一下,是一万三或者曹严华呢?”
                            木代反应好大:“胡说什么!”
                            罗韧笑,低下头吻她嘴唇,她恼怒到没心情,想转头,罗韧一手搂住她腰,一手控住她后脑,叫她动弹不得。
                            却也没吻她,只是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用了点力,好叫她记住。
                            说:“你走在路上,边上花开的好,你低头去闻;有苍蝇飞过来,你伸手去赶。”
                            “喜欢或者不喜欢,是本能反应,这种本能,都不用靠脑子去想。”
                            木代不说话,也不挣扎了,罗韧知道她听进去了,她要是肯老实听你说话,就会这么服服帖帖的。
                            她其实是个点得透的聪明姑娘。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36楼2015-12-01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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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从用土和两层石块摞起密封住洞口来看,不像是从这个地洞里往外凿道求生的,倒像是从另一处所在,凿来了这个地洞。
                              另一处所在不是生门,反而是比现在的处境更糟糕的死门。
                              木代也想到这一点了,抬头看罗韧。
                              罗韧也看她。
                              看着看着,两人忽然都绷不住,同时爆笑起来。
                              笑到末了,木代叹气说:“也是倒霉。”
                              自己倒霉,曾经被困在这里的人,也倒霉。
                              忽然就没了气力,坐倒在地,往罗韧身上一趴,埋着头,懒洋洋的不想动。
                              罗韧伸头轻轻抚摩她发顶。
                              过了一会,响起了滴滴的闹铃声,木代也懒得去想为什么闹铃会响——又听到窸窣包装纸的折压声,罗韧拂开她头发,递了块巧克力到她嘴边,说:“晚饭时间,领饭。”
                              木代没胃口,不想吃。
                              罗韧说:“我们两个,如果站在同一起跑线挨饿,一定是你比我先饿死,更何况你还比我多饿了几天。你得撑着多陪陪我,这是任务。”
                              木代笑起来,张口咬住巧克力坐起来,问他:“你就没有个失望的时候?”
                              罗韧说:“反正也这样了,进去看看吧。”
                              他起身,手电留给木代,折了条照明棒在手上,另一手握了匕首,吩咐她:“你在这等着,看到我在那头晃照明棒了再进。”
                              木代说:“要当心啊。”
                              罗韧笑:“这还用说吗。”
                              他吁一口气,伏下身子,匍匐着进了地道。
                              地道逼仄而压抑,胸腔被压迫的似乎呼吸都困难了,但好在并非很长。
                              木代看到,照明棒的微光在地道深处左右晃动。
                              她马上进洞,爬的反而更快,到尽头时,罗韧抓住她胳膊,拉着她站起来,说了句:“有死人,做好心理准备。”
                              尽管有罗韧的话打底,手电光甫地照到那一大堆堆叠的尸骨之上,木代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慌忙移开手电,四周都是石壁,这像是一个石坑,有一面似乎也是刀削斧凿,密密麻麻的古体字,再往上照,青铜色的罩顶,如同一个穹庐。
                              脚下忽然踩到什么,木代捡起来看,是扁形三棱的箭头,罗韧接过来,思忖片刻,忽然发力,向顶上抛了出去。
                              铿的一声,撞击声响,罗韧说:“是青铜的。”
                              他蹲下*身,用照明棒在四周弹了弹,又捡了什么,起身摊开手心,一枚圆形,方孔,是古钱的形制,另一枚狭长,末端有圆环,像刀。
                              木代脱口而出:“齐国的刀币。”
                              罗韧奇怪:“你怎么知道?”
                              木代也很意外:“上学的时候,学校汇演,班级排演了个关于屈原的剧,有一幕是奸臣在楚王面前陷害他收受齐国贿赂,台词是‘三闾大夫,你吃了齐国的刀币,就帮齐人说话吗’,我印象很深的,还去搜过长什么样。”
                              不止搜齐国的,战国其它国家的也搜过。
                              她拿过罗韧手中另一枚钱,放在手心掂了掂重,看到方孔两侧有钱文凸起:“这是秦国的半两钱,秦始皇统一币制后,这应该是全国统一的法定货币。”
                              她看向那大堆尸骨,不自觉往罗韧身边缩了缩:“罗韧,这是坟墓吗?那些人,是秦朝的人吗?”
                              刀币尚在使用,半两钱又已经出现,粗略估算日子,秦初是错不了的。
                              罗韧说:“朝代差不多,但不像是坟墓,埋人可不是这么埋的。”
                              他抬头看高处,底下明明是石坑,上头却是青铜罩顶,铜石相焊,当初应该是铁水或者青铜浇筑焊死的。
                              罗韧走到堆叠的尸体前,忍着心头嫌恶细看,衣服确实是古制,朽烂的不成样子,有些尸体已经是白骨,有些又像是皮包骨的干尸,但一具一具,堆叠摆放,居然很整齐,边上是一堆青铜刀剑,还有斧戟,无一例外,尖锐处都是磨钝了的。
                              想起刚才的那条石道,罗韧心中一动,那确实需要大量的工具人力,不是一刀一剑就能完成的。
                              而从封口的泥土块石来看,有人真的凿出去了,并且把这些人的遗骨整齐摆放。
                              这些人到底是谁呢?
                              罗韧推了一下最顶上的那一具,原本想找找看衣服上是否有什么特征的,谁知道咣当一声,那人身上掉下一块牌子来。
                              长方形,似乎也是青铜制,像是古时候的腰牌,一面古朴平滑,翻过来……
                              罗韧一怔,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那是个甲骨文的“刀”字。
                              脑子里像是突然勾连出某些可能的联系,罗韧顾不得其它,赶紧翻看边上的那一具,同样的,青铜腰牌,这次换了一个字,是甲骨文的“水”字。
                              就在这个时候,木代忽然在身后说了句:“罗韧,有几个字我认识。”
                              罗韧回头,看到木代举着手电蹲在那面有古体字的石壁前。
                              她转过头来,说:“神棍上一次发过尹二马那里的竹简的照片,上头都是篆体字,我看过很多。”
                              她看过很多,而且,有些篆体字,接近繁体规格,并不难认。
                              有几个尤其明显。
                              ——钜子令,杀。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38楼2015-12-01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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