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二十三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这句话,米罗从史昂那里听到过,从穆那里听到过,也从童虎那里听到过,但他一直没有真正感悟这句话的真谛。这一次撒加给他下达的禁令,恰恰让米罗捡了个意外的便利。正值圣诞节假期,研究院里除了重要岗位不得不派人值班以外,再也见不到半个人影,连史昂都要回家两天。米罗居住的那幢公寓楼的三层就剩了他一个住户。在金钢狼“好心”的建议下,米罗把哈迪斯请到了自己的公寓来度过这段假期。他为自己找的借口,一是怕贼,二是怕冷。
他们在一起研究金钢狼的人形计划,哈迪斯每天默默地坐在米罗的写字台前不停的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米罗自然看不懂他写的那些东西,只听金钢狼偶尔会同他商量几句,而后哈迪斯就会把之前写的划掉一部分,继续在后面补充。哈迪斯用了整整四天时间,写光了米罗屋子里能找到的所有原子笔,完成了满满一本杂志大小,有一枚二十五分硬币那么厚的记事本。终于能放下笔的时刻,哈迪斯如释重负地向后靠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金钢狼则用小爪子按着那个记事本,恳求米罗道:
“呐,米罗,你带着这个去地下室找一个叫艾亚哥斯的人,告诉他我们的计划,把这个交给他,拜托了……记住,这可是机密中的机密。”
米罗双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记事本,有些疼惜的望着一脸倦容的哈迪斯,对金钢狼说:
“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随后他转过头,道:
“哈迪斯,今天晚上吃过晚饭,要不要我给你做一下理疗按摩?”
哈迪斯微睁了睁眼,看起来有些意外。金钢狼立即点头,竖起尾巴赞同道:
“好啊好啊,你们还可以脱光光一起泡个澡,难得一个没有蓝毛监视的假期,你们怎么也不进行一下适当的热身运动……喵嗷!”
金钢狼的口无遮拦让米罗额头青筋直冒,他一把拎起黑猫的后脖颈子,打开最近的一扇窗户,二话不说就把黑猫扔了出去。接着,他淡定地拍了拍手掌,把那个黑色笔记本藏在自己的背包里,对哈迪斯道:
“那你在这里等等,我一会儿就回来,冰箱里有饮料,厨房的柜子里有零食,电视已经放在XBOX频道了,你可以直接打开玩。”
言罢,米罗穿好外套,抱着自己的背包前往研究院的工作区。
他一路直奔所谓的“地下室”,除了门岗大叔以外,沿途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地下电梯门口的警卫见到米罗后十分惊讶,他一边帮米罗做来访登记,一边问:
“你没有回家啊?我还以为院里的人都走了呢,院长大人不是都回去了吗?”
米罗把背包放在脚前,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服挂在墙上。这里的温度和户外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你不知道?撒加禁止我回家,他还说他会替我浇花割草……真是想想就窝火……唉……”
“不是吧?”
警卫更加惊诧了,他分外同情米罗,并且义愤填膺地道:
“他们FBI的人都那副德行,以为谁都要怕他们……那你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
“有什么办法……”
米罗终于脱到只剩一件运动背心,他重新抱好那个背包,冲警卫笑了笑:
“不过,正好和哈迪斯增进一下感情。”
他不等警卫的回复,径直向里面走去,滚滚热浪逼得他不得不大口喘气,汗珠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一茬接一茬。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巨型桑拿房。米罗好容易找到艾亚哥斯的时候,这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帅哥正光着膀子把两脚搭在操控台上,带着森海塞尔的专业级耳麦仰躺在椅子上听贝多芬。米罗瞥了一眼放在他脚边的CD盒子,只得伸手用力摇晃他的肩膀。
“唔……干什么!”
艾亚哥斯不太高兴地坐直身体,霸气地摘掉耳机,凶巴巴的瞪着米罗,不客气的道:
“你谁啊?这里不是你们的人该来的地方知道吗?”
米罗没介意,他只把自己的身份磁卡亮给艾亚哥斯,后者的态度就完全地变了样。
“你就是哈迪斯的治疗师?”
他禁不住仔仔细细地去瞧米罗,好奇地道:
“你很适合那个男人耶,还是史昂会挑人……嗯……不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米罗在心底暗自好笑,他佯装平静地从背包里掏出那个笔记本,双手递给艾亚哥斯,左右瞅了瞅没有人,才压低声音说:
“他让我交给你的,你看看。”
艾亚哥斯挠了挠头,接过那个笔记本一边浏览一边告诉米罗:
“这里没有撒加的眼线,放心吧,地下室是他们无权涉足的地界。”
看着看着,艾亚哥斯的眼神变得凝重了,他又翻了几页,猛地啪一声合上笔记本,严肃地盯着米罗,问:
“这是谁的主意?”
米罗为难地挤出一丝笑,干咳了一声,说:
“就是……就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是那只该死的猫吧。”
艾亚哥斯一见米罗有苦难言的模样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摆摆手,说:
“在这里你就放心说话吧,金钢狼是我们做的,用的还是这颗小太阳的能源。”
“那……”
米罗扭头看向厚厚的钢化玻璃另一侧,在层层铅注混凝土的保护下,他只能靠想象去猜测那颗小太阳。
“这次的可不简单呐……亏得哈迪斯写得这么详尽……”
艾亚哥斯不给米罗机会,自顾自地嘀咕着:
“可现在是假期,材料供应方面会有滞后……怎么也得一个月以后了……它很急吗?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起来要做人形了?”
米罗擦了把汗,不解地问:
“你就一点都不怀疑吗?为什么这么自然地要帮他们?”
艾亚哥斯先是一愣,随后噗嗤一下朗声大笑。他指了指那复杂的三层操控台,转而拍了拍米罗的肩膀,认真地答:
“怀疑?我们跪谢哈迪斯都来不及,还怀疑?亲爱的米罗大治疗师,我们地下室的全体职工都把哈迪斯敬为创世神,正是因为他,才让我们有这种高薪的终生的又刺激的工作。你想想世界上有多少高能物理学家,他们一辈子能有机会拿太阳做实验吗?能吗?而我们就能天天变着法子折腾这颗小太阳,虽然不能发表文章……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搞物理的人来说,这简直就像是亲眼见证了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刹那。所以,我们对哈迪斯的感恩是真心实意的,请你,不要怀疑我们。”
米罗哽咽了,他听得出艾亚哥斯的话发自肺腑。在心里,他竟隐隐地为哈迪斯感到自豪,米罗第一次觉得,哈迪斯那异常的天才能力也是和自己有一丝关联的。他望着艾亚哥斯默默地点了点头,从书包的夹层里又摸出一张折叠起来的打印纸,交到了艾亚哥斯手里。
“这是金钢狼自己画的。”
米罗指了指那张纸,艾亚哥斯好奇地打开一看,登时惊得倒吸一口气。
“这是谁?”
“就是你要做的人型金钢狼啊。”
米罗现在也不那么拘谨了,他指着被艾亚哥斯夹在腋下的黑色笔记本,说:
“金钢狼要用这个外貌,我还帮它取了名字,叫‘潘多拉’。”
“啊——?!”
艾亚哥斯顿时张大嘴巴惊叫道:
“这是不是漂亮过头了啊?!”
“有什么办法……”
米罗擦了把汗,耸了耸肩膀叹道:
“它自己说的,没颜值,毋宁死。”
艾亚哥斯半天说不上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三把两把叠好那张打印纸,将其夹在黑色笔记本中间,又把笔记本锁入他身后的一排保险柜中的一个。
“行了,”
艾亚哥斯冲米罗抬了抬下巴,说:
“放在我这里绝对安全,我要先去汇报给将军,实验时间的话……你让金钢狼过了新年就到我们这里来吧,一直到变成人型之前,它估计是没法离开我们的实验室的。”
“嗯,那我就这样转达给它。”
米罗一手抄起自己的背包背在左侧肩膀上,和艾亚哥斯告辞。
“那我先回去了,我不太放心哈迪斯一个人在屋子里。”
言罢,米罗转身就走,艾亚哥斯急忙在后面叫道:
“哎,对了对了!”
米罗停住脚步扭头,不解的问:
“什么?”
艾亚哥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道:
“这件事,你也让史昂知道可能会比较好。”
米罗有些意外地盯着艾亚哥斯,反问:
“院长大人?”
“是的,”
艾亚哥斯点头,解释道:
“他是个非常靠得住的人,所以让他也知道的话,你在撒加面前多少会从容一些。”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
米罗礼貌的谢过艾亚哥斯,说:
“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艾亚哥斯会心地一笑,朝他摆了摆手。米罗独自走回门岗那里,一件一件的把方才脱掉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虽然一时间燥热难耐,可一出了研究院大楼,凄厉的寒风就立刻让米罗流出了鼻涕。
“完了……”
米罗悲戚地望着天空自言自语:
“这回肯定要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