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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情人。我们不能停止不爱。                       ——杜拉斯   记得两年前我被杂志社派到香港做一组关于“回归”的特别采访,每到深夜结束一 天的工作,我就会坐在维多利亚港的石阶上抽着烟凝视星星,仰得脖子差点断了。每隔 一段时间,我就会处于如此这般的浑然忘我的境地,一瞬间忘却周遭万物的存在,连自 己也忘却。脑袋里大概只剩下一些疏淡的蛋白细胞在静悄悄地呼吸,就像一丝蓝色的烟 雾静悄悄地升起的那种情景。   写作使我时不时处于这样的状态,只不过我是在低头俯首地凝视一些星星,它们闪 烁在一些即兴出现的文字里。我觉得那一刻自己涅槃了,就是说,我不再对疾病、事故、 孤独甚至死亡感到害怕,统统免疫啦。   而现实生活总是与愿相违的。我透过一个窗户,我看到人影幢幢,如黑黝黝的树枝 交叉在一起,我看到爱我与我爱的人,充满渴望、遥远的而受难的面孔。   在浦东美国学校的操场边上,我遇见了马克一家。马克今天看上去格外帅气,可能 与明亮的阳光和四周自然怡人的环境有关。这一所专向外籍子弟开放的贵族学校仿佛建 立在云端,与凡俗生活的浮尘隔离,整个校园有种水洗过般的清新,连空气都仿佛消过 毒。这要命的上层阶级情调。   马克嚼着口香糖,泰然自若地向我们打招呼。把他的太太介绍给我和朱砂。“这是 伊娃”,伊娃的手拉着他,比我在照片上看到的还要美丽丰满,一头淡黄色的头发在脑 后简单地束成一束,耳朵上有一排银色耳钉,黑色毛衣更加衬托出她的白皮肤,那种白 色在阳光下有蜜汁的芬芳,使人有做梦般的感觉。   白种女人的美可以沉掉千艘战帆(如特洛伊的海伦),相对而言,黄种女人的美则 是紧眉俏眼的,总是像从以往香艳时代的月份牌上走下来的(如林忆莲或巩俐)。   “这是我公司里的同事Judy,这是Judy的表妹CoCo,一位了不起的Writer。”马克 说。伊娃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微笑着,握了握我们的手,“这是我的儿子B.B。”他从童 推车里抱起小孩,亲了他一口,逗了一会儿,然后把孩子递给伊娃,“我该上场了。” 他踢踢腿,微笑着斜瞥了我一眼,拿起一包衣物走向更衣室。   朱砂一直在跟伊娃聊天,我无所事事地坐在一边的草地上,回想了一会儿,觉得从 见到马克的妻子第一眼开始,我就没有原先预想中那么嫉妒,相反我也喜欢伊娃,谁叫 她那么美,人们总是喜欢美丽的事物的。或者我真是个不错的女孩,看到人家家庭美满 我也觉得欣慰?哦上帝。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我的视线一直都紧盯着马克,他在足球场上来回跑动的身影健 康生动,那一头金发在风中飘扬,飘扬的也是我的一场异国情梦。他的速度、肌肉和力 量己公开展览在百余名观众眼前,相信很多体育运动实质上是一场集体参与的大型性狂 欢,看台上的球迷和场上的球员一起兴奋得难以抑制他们身上的肾上腺素,空气里飘来 飘去的也就是这种气味。   一些校园学生在喝着可乐大声嚷着,伊娃继续在和朱砂聊天(好像这比看丈夫比赛 更有意思),而我的内裤已经湿了。我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对马克充满了渴望。让我 像一只被狂风摇落的苹果一样落进他的怀里吧。   “CoCo,几年前你出过一本小说集吧。”朱砂突然打扰了我的注意力。   “哦,是的。”我说,我看见伊娃对我微笑。   “我很有兴趣,不知现在还能买到吗?”她用英语说。   “恐怕买不到了,不过我自己还有一本可以送给你,只是,那都是用中文写的。” 我说。   “哦,谢谢,我正打算学中文,中国文化很有意思,上海是我见过最令人向往的城 市。”她的脸白里透红,是多汁的白人少妇。“有空的话下个周末来我家吃饭怎么样?” 她发出了邀请。   我掩饰住紧张,看看朱砂,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Judy也会来,还有我们的一些德国朋友。”伊娃说,“下个星期我就要回德国, 你知道,我在政府环保部门工作,不能请长假。德国人热爱环保到了偏执的地步。”她 微笑着,“在我的国家,没有那种冒烟的三轮汽车,也没有人把衣服晾在人行道上。”   “哦。”我点点头,心想德国可能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那好吧,我会来。”   我觉得她也许不是那种很聪明的女人,但也许慷慨而可爱。   童车里的小B.B高声叫起来,“PAPA,PAPA。”我扭头看到马克挥着拳头一个跳跃, 他刚刚射进了一粒球。他远远地向我们抛了个飞吻,伊娃看了看我,我们都笑起来。   在去教学楼找洗手间的时候,朱砂问我有没有觉得伊娃很可爱?   “也许,这更使人对婚姻感到悲观。”   “是吗?——看上去马克很爱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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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5-11-14 18:13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