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音]
“音?”
“感受到‘音’了吗?”
“懂得‘音’了吗?”
那么——
“什么是‘音’?”
他问这话的时候没个正经,眼睛虚吊着,好似还在梦中又好似已经清醒,带着蓑笠披着蓑衣脚着草鞋,哪里有什么高人的形象,活脱脱就整一个垂钓翁。嘴里还喜欢叼根草根,草根前端的叶子随着他嘴巴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的状态,永远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正儿八经还是一时兴起。
他也曾自嘲过:“高人?我那里算什么高人,不过就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了。”
他还说过,“高人这称谓谁要就拿去吧。我要这劳什子又有何用。”
她那时候说什么来着?是说他这话实在太过矛盾吧。
怎么看来都是矛盾的,期待着拥有这个称呼又在莫名抗拒。
而他听了她话看似凶狠的瞪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嘴里嘟囔着:“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
“我怎么就不懂了!”她不服输的回瞪着他,叉着腰,昂着头,用着自以为是恶狠狠的语气反驳着。
这般一点没能吓到他,反是逗得他哈哈大笑。
她不高兴了,“你又在笑什么!这是很严肃的话题!”她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觉得这个事挺严肃的。
不过多大的孩子就开始谈论什么叫做“严肃的话题”。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语气,他倒是也收敛了那有些嚣张的大笑,伸出手把活像个小斗鸡的她拉到了身边,胡乱的用有些粗糙的手揉着她头发,惹得她有些恼了才止了动作。
“小丫头啊——”
“小丫头啊——”
“小丫头啊——”
声声不息。
缠绕了那么多年的梦境和现实,都是这句似呓语的称呼,撕扯了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却又将之划分的泾渭分明。
这端的她是永远长不大的,唯独属于他的“小丫头”。
那段的她是已然长大的,大家口中的“夜姬·梵音”。
她很清醒却又希望自己还能处于混沌。
“问题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
“问题是……”
“你猜啊!”
有些恶劣的笑着,他还不知道从何处翻出来一根竹竿穿上了鱼线挂上了鱼钩,没上鱼饵就把鱼钩扔入了塘中,没所谓就这样席地坐在了塘边,连坐姿都没个正型。
“丫头我和你说,你就是太计较了。”他没因为在钓鱼而压低声音,当然他也不似认真在钓鱼,大抵就是姜太公那钓鱼的法子。身子斜靠着身后的树干,懒懒散散的和她说着,“你看不过是钓鱼,干嘛非要强求一定要有【钓到鱼】这个结果呢?能钓到就是缘,没有钓到就是没缘呗。”
“人啊要顺心意。每个事情都一定要取得答案是不可能的。”
“当糊涂时则糊涂。”
“人生难得糊涂。”
“别瞪我啊,我是和你说真的。”
她不认同,倔强的看着他就是不肯退一步。
“好吧。”他稍微直起了身子,手指曲起有意无意的轻轻敲着竹竿,力顺着鱼线坠入水中,一层层的涟漪被惊起扩散开来,前一波涟漪刚刚动身向远方散去,新的涟漪迫不期待就取代了它原本的位置,前赴后继。他盯着那片涟漪仿佛看了新大陆一样的,叼着的草根前端的叶子一抖一抖的透露着愉悦。
他好像沉迷在了涟漪中,直到涟漪消失才好似想起了刚刚说了句还未说完的话身边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对于这些根本就没所谓,“看到了什么?”他这样说着。
她有些不明所以,她搞不懂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也不懂他到底是想干嘛,用着沉默来回答他的问题。
他也不甚在意,前面说过的,他没个正经,对于抛给她的问题有没有答案他都不在乎。
甚至——
连那些话是否是个问句都是值得商榷的问题。
她看着他,仿佛在无声的抗议——
“你这样,到底想要干嘛呢。”
不明白不知晓不理解。
“为什么你永远都是在,等待?”
“等待我提出问题。”
“等待我说出答案。”
“等待理由的出现。”
“你看你现在,还在等待。”
他还是那个样子,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
那些对于他无声的控诉她曾经都毫无压力的套用在他的身上。
因为他本来就是如此,近乎是翻脸就是另一个模样,永远都摸不清他想干嘛。
但她从未思考过——
那为什么会这样做。
是的了。
就像他说的,她一直都在等待。
等待他给她提出问题,给她答案,判断她做的是否对的或者他带着她去他所想的地方……
曾经的一幕幕仿佛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面回放,愈是回想愈是心惊。
这般多年她真真没有做过多少的决定,所有的都是他的想法……
她真的一直在等待。
她还曾在心底抱怨过,为什么他都把问题提到这种地步了,就是不肯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答案呢。
可那……真的是问题么?
如果不是问题呢?只是希望她可以思考而不是一直被动等待呢……?
亦或者……是给她一个可能,一个方向……?
是的了。
思维一旦被开启就停不下来,就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被按下了开关,每一个部件都在自己的岗位开始了自己的运作,严丝合缝浑然一体,所有不和谐部件都早着被和谐的整体给剔除在了外面,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运作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问着自己。
这些年的疑惑缺憾好似都有了个宣泄的方向。
是的了。
年幼时候她被他带着接触这个世界,领略这个世界,那个时候他还详尽和她说着那些事情,或是困惑或是有趣或是道理,讲完还哈哈大笑,“丫头你要记住,永远都不只有一条路”。
待她成长到一定年岁他开始有意无意说道一些事情,而不似从前直接和她说道他的想法,一开始她很是不适后来反是慢慢的习惯,只是对于他永远笑呵呵听着她的想法而来评判对错还是颇有微词。
再后来,她记忆中更多的就是那些仿佛呓语的话,好似有道理又总是记不起因果联系只有不断的回忆才能勉强勾勒出原本的轮廓,可能想起的部分也是寥寥的,大部分都被无情亦或无奈的遗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面。
那些被遗失的东西啊——
即使一开始在其间闪闪发光却也逃不过被慢慢磨砺到黯淡无光。
她弯腰鞠了一把河中的水,瞪大了眼睛,直到手中的水都从指缝流尽也丝毫寻不见那些曾经闪闪发光的痕迹。
即使拼了命拼凑,没了就是没了——毕竟啊,就算那些再有道理再正确又如何呢,这些本来就不属于她啊!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翘首以盼的孩童终于寻到了心意的礼物,死死的抱住它。
与她来说这是最珍贵的瑰宝。
仿佛藏着全世界。
这就是全世界。
TBC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