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修習花間,只求快意人間,揮灑書狂。他一直記得當初他意氣風發選修花間時,師父意味深長的笑。他也一直不曾懂得,為何師父花間心法深不可測,卻還是寧可安然避世,修行離經。
他猶記幼時剛修了幾月有餘的自己用花間把師兄們打敗的時候,師父看向自己的晦暗眸色,與那句話語。
他說,容生天資聰穎,簡習便有所成,然不盡好。
“太早學會飛翔的鳥,也會更早雕零它的羽毛。”
驀容生骨子裏面便是傲氣的。他不服於師父對他的評價,他要證明,他不僅是第一隻學會飛翔的鳥,且一定是飛得最久的一個。
光陰逝去,他比同輩中人更快的成長。一次次的比試,一次次的勝利。早在及冠之前,他便已成為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他足已向師父證明他的強大,然而師父每次只是輕笑搖頭,眼中的複雜神色日益增多。
而現在,要讓他放棄這一切,只爲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的人嗎。
黑衣男子還是施然而立,一雙眼眸含笑看他。他從袖中取出一方單子落於桌上,搖搖頭笑道,“此為解救之法,用與不用,你自行定奪。”說罷人已然離去,只留一句人生春秋幾度,冥冥之中皆有定數。
驀容生停頓片刻,五指猛然手緊。
他不信,他不信他不能兼修兩方心法,他不信所謂的定論,他只信他自己!天不要我為,我偏要與天對!
驀容生眸中釋出一種勢在必得的鋒芒,他看向沉睡中的純陽,慢慢露出一個譏俏的笑來。
“你欠我的,可愈發還不清了呢。”
*
那純陽轉醒是在八日後。
他醒的時候驀容生正擰了帕子準備往他臉上扔,純陽的雙眼毫無預兆的就張開了。黑沉沉的一雙眸子直直望著驀容生,模樣竟是帶著幾分溫順無害的乖巧。
驀容生不置可否的挑眉,按照他的預想,這純陽可是個實打實的硬碴,這麽一動不動安靜不鬧騰的樣子倒真是有點料想之外。
驀容生也不再看他,把微涼的湯藥往他身邊一放,略微仰頭示意他喝。
那純陽竟也乖乖喝了藥,清瘦的指節捏著湯碗,頓了頓之後,說出了他對驀容生的第一句話。
他說,我可以為你做一件事。欠債還情。
驀容生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玩味地輕笑起來,聲音卻一點不含糊,“可道長欠我的,怕是有些償還不清。”
那純陽反應也是淡淡的,道,“那就等什麼時候閣下有想讓我去做的事了,再說便是。”
驀容生瞇了瞇眸子,“何事均可?”
“何事均可。”
“那這事兒,便以後再說。”驀容生心情突然莫名愉悅起來。他捏著白瓷杯笑得春風如意,眼中神色卻是不減深沉。
“道長的病疾乃為蠱,毒深且慢。若想存命,怕是需要長期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