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万仙不聚朱老自哀 官商联姻春到仓庚
话说那位于江南的苏州城,委实是个风光无限的好地方。城中旁流百廛,烟尘流连,阗城溢郭,红尘四合,皆是上官持政清明的成果。
苏州城一年之内少有旱阳当空的时候,就连夏季也是水雾徘徊,露气氤氲。城内有一座高楼,叫做“万仙阁”,其骤接星辰,凌云九霄。正道是:“万丈危楼碪崿兮,登凌可采瑶星”。
造此塔之人心思俱是玲珑,料想少有人能登至望远,便设有上楼、中楼、下楼,三类内楼应客。下楼观人情百态,红尘茫茫;中楼端的是静心访道,看涛起涛灭;而登上楼者,人言可见北斗星移,手摘千辰,腾云驾雾。
而登上上阁的稀少之辈中,有一人名叫朱玄。
却说那朱玄乃算命之人,传为沈孝詹的二代弟子,单名一个道字,自号南客,取“深山何处问南客,不知云里几人家”之意。此人好观天象,专研星轨卦象一类。
朱玄初登阁顶,乃见云霞漫天,峥嵘万里,抬眼仰望,浩浩乎风云翻涌,睒睒兮星历振曜。纵观此象,朱玄胸中却有一股悲壮此起彼伏,提笔挥就一首《问天诀》,长留上阁之中,以便后人观赏,正是:
斗柄西指五更残,故人何处月光寒。
俯穷万家峥嵘事,天公与我共笑谈。
原来这朱玄登楼时已年近五旬,却已送一位故人西去。想到故人还未与自己周游九州,就已先歾于人世,朱玄便惆怅不已。
而今更见这云翻浪涌,星轨衡转,此等玄胜之景却无人共赏。朱玄自知前者不及,后者不见,苍凉之下他突然想起了那位曾有几分交情的可怜的姑娘,心下更觉哀哀,竟不禁潸然泪下。
看官,你道这算命先生潸然泪下是为谁?不是的,绝不是为了甚么官途中人,也不是甚么深闺秀女。那人死时年仅十三,却是个早慧的姑娘。大家很少叫她实名,皆唤她“莺儿”。
莺儿原名叫唐莺,是唐国府的二小姐。而唐国府是江南远近有名的商贾世家,常言道:“文不离叶,商不及唐”,说的便是如此。
其实这唐家在以前也只不过是个中规中矩的经商家族,专贩丝绸布料等小衣小物,也不曾见能收利多少。但就近几年的时间内,唐家的大少爷唐正否,也就是现在的大当家,不知从哪里得到些经商的诀窍,竟与洋人进行合作交易,将市场发展到了海上。自海外市场一开,唐家的获利便是滚滚如潮水,对外贩卖的产品也是越来越多,名声自然越来越大了。
正是托了这大当家的福,有文、礼著称的第一世家叶家,竟亲自来与唐家联姻,将大小姐叶海玲许配给唐正否,自此两大世家的合作愈发紧密,两家的命运自然也就纠缠不清了。
而莺儿就是出生在叶海玲嫁与唐正否的第二个年头。那时候正逢冬末春初,仓庚正啼叫着归来。唐正否初见到此娃,便听得耳畔嘤嘤作响,于是脱口便道:“既然是女娃,那以后就叫她莺儿吧。”纵然府里的人不解为何女娃不得冠以唐姓,但也不敢多问,于是唯诺着应了下来。盖是“莺儿”这名字念起来朗朗上口的缘故,久而久之人们都习惯叫她莺儿了。
哪想冥冥之中已有定局,日后这女娃便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往来如烟,自成一韵,千日不绝。
正道是:
天步无常时复芸,大道衡虑苦摘心。
千机算尽不如意,疏成一招竟成机。
未知莺儿与这唐国府的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