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定目光闪烁,轻声喊了一句:“三师弟。”
“嗯?”
“你真不让人省心。”
百里秋哭笑不得。
谁想到这个时候,谢一定忽然掰过他的头,亲了他一下。
事情总是发生得顺理成章。
回到青城,已是江南荷花开的季节。
谢一定不知道师父是怎么看出来的。
也许年长的人,经验多一些,眼力也狠一些。
他跪在师父面前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逐出师门的准备。
“我老了,近些年不太管事,也管不动了,小谢,你一直很好,我想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你要么?”
谢一定愕然地抬头。他想不通缘由,师父为什么非但不责怪他,还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他。
山穷水复疑无路,忽然面前出现了一条路,可是,行路人却不知道要不要往前。似乎往前走了,身后的东西就会没了。
谢一定听师父教诲后不过半月,便娶了亲。
百里秋讨了个边角的位置喝喜酒,一壶酒喝得闷声不响,到最后想敬新郎官一杯酒。“师兄,我敬你……”
酒杯一晃,啪啦一声掉在地上。百里秋接住那人滑下的身体,才晓得他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他的目光在那人的眉眼间来回,带了一丝眷恋,和绝决。
“小谢……”
青城弟子对百里秋的印象,停留在了那一年,之后,百里秋一直在外游历,鲜有回来。
头一次回来已过七年光景,谢一定继任了青城掌门,有了一个两岁半的女儿。
百里秋从怀里掏出一个拨浪鼓,哄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三师弟。”谢一定匆匆赶来,手中剑还未收入鞘。
自有乳娘将小孩儿抱了去。
百里秋不看他,转身指着石桌上一堆东西,道:“不晓得师兄喜欢什么,随意买了些。”
谢一定想靠得他更近一些,就如同当初一年未见,心中思念漫天。
可惜,亲近未成,却打了一架。
他们许久未见,都不知道对方的功夫有多少长进。只是谢一定会永远记得那一幕,他的三师弟挥舞手中长剑,一连十三招接得天衣无缝,是完美无缺的剑光倾城。听师父说,只有青城的开山掌门将此招练到极致。
剑气凌厉,将石桌从中劈开。
百里秋收了剑,道:“我应了闵兄相邀,不日要往嵩山作客。”
“阿秋。”谢一定叫住他,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师父他……”他的喉头动了动。
“师父他,为什么选我做掌门。”
百里秋皱眉,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温柔:“自然是我让的,我这个师弟不让你,又有谁能让你呢?”
“我想听实话。”
“哦,因为我不是个听话的徒弟。”
时隔多年,谢一定摸着银杏树上那些刻痕,心依旧如刀绞。他想起师父那些话,一字一句,是不是也原原本本地和百里秋讲过?
他忽然想起了程澄城,那个孩子啊……他竟有些羡慕他。
思绪又转到了程澄城从泰山带回那人的骸骨,问他的话:“无云居士说三师叔不想回青城,师父,这是真的么?”
冷风骤起,吹落了几篇银杏叶子。他抬头望,记起银杏树还有一个名字,叫公孙。“公种而孙得食”,因而又名公孙。银杏生长极慢,到头一回结果需要二十多年,可惜,不是每一棵银杏都能结果,都经得起时光的蹉跎。
“阿秋,你……”
又一片叶子落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