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月,青像断了线的纸鸢,音信全无.
我日日守在家门,等着那送信的人.日复一日,我始终没等到青的家
书.我开始惶恐,紧张,担忧,青,为何不寄信回来?青,尽管你有多忙,哪怕只
是只言片语,我也会很高兴的.只要我知道,你还好.青,听见我的话了么?
科举亦已结束,状元也不是青.我想,青该回来了罢?
我等了一年,从青离开的那一刻,我等了他整整一年.青,还是没有回
来.婆婆认定,青是回不来了,她伤心得肝肠寸断.我说,不会的,青一定会回
来的,他还记得,他的鸢,还在家里等着他.鸢,会一直等着他,直到他回来.
又是两年,青,还是没有回来.爹娘劝我改嫁,公婆亦劝我改嫁,我不
从,因为我要等着青.青,你快点回来,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我不信,青你
不会这么狠心的,青不会丢下鸢不管的.青说过,会照顾鸢一辈子的.
(六)
一个陌生人带着一个深色的包袱,叩响了我家的门.他问,这里是不
是青的家,我说是,便让他进来了.
他解开那个包袱,拿出一个木盒,还有一个白瓷骨灰瓶,触目惊心,
我指着那个瓶子,问,那是谁?他淡淡地说,那里面是青.婆婆听到这,便哭着
晕了过去.公公扶着她进了内堂.我流着泪,问,青是怎么死的.他说,青是病
死的,木盒里是青临终时写给妻子的信,青死前,一直喊着:"鸢,鸢......"
送走了那人,我流着泪,抚着那装着青的骨灰瓶,一直骂着他,为什么这么狠
心,留下我一个人.我打开那木盒,是一封信.青是这么写的.
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三年了.请不要悲痛,是我不
好,我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赶考的时候染上了重病,以至于久病不能治,只能
留下你,先赴黄泉.
我曾经说过要照顾你一生,恐怕现在已经不能实现这个诺言了.如
果你有了心仪的人,速速改嫁,我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高兴.我未曾与你留下
一儿半女,却要你先为守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你,
而今我亦无所甚求,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你想念我,自当入梦相见.我在世的时候,未曾喊过你一声娘
子,我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一生最爱的是你,作此诗,与你定约.
三年欢心三月恩,绵绵此思不可绝.
如今弦断琴犹在,但惜声停歌无音.
此生未尽红尘怨,来世应续紫钗缘.
黄泉路上等一生,三生石上铭吾心.
青.
青,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生死离别,什么叫肝肠寸断.青,早知如此,
我便是死,也要随你上京.青,我想来找你......
(七)
公婆为青布置了一个灵堂,白挽黑纱,门口的红灯笼,亦已换上了
白灯笼.青,你去了,可曾知道,你留给你的父母,妻子的悲痛有多少么?青,
你真的好狠心.如果,要我改嫁的话,我宁愿来陪你.
七日之后,青的妻子鸢,投井自尽,原因是鸢的父母逼迫鸢改嫁,鸢
不从,纵身跳井,殉情而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