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丝雨江南,白伞青衣。
我娘说,从小我就喜欢乱跑。在青砖白瓦的江南小巷里,我穿着红色的褂子,像一团跳跃的火,扑向拐弯处。
我娘说,少年的我很调皮。江南美人多,我经常从私塾高高的墙上翻下来,不管身上的疼痛,直奔江南最繁华的那条巷子——锣鼓儿巷。我还记得那的人来人往,那儿的繁华。还记得那儿的美人,个个肤如白雪,唇红齿白。可,这跟以后的那个人比,失色不少。
我娘说······,哦,对了,娘······,说不了了。
娘死于江南的一场大雨中,那时候爹爹步入战场许久,传来爹的死讯时。娘得了重病,他病得迷糊了,就和我说,娘要和爹,一起走了。娘死的那一天,我没哭,就是坐在屋檐下,看了一整天的雨。
江南的雨,总是细细的下着。很少看见江南有大雨倾盆的样子。可这次,雨下的很大,雨丝还是细的,可那场雨,下了三天三夜。江南是个很温柔的女子。细雨轻轻落入水面,化为其中一滴。我看着,想起我屋里刚刚凉了尸骨的母亲。她,就像这一点细雨,轻轻落入水面,了无痕迹。
娘死后的第二天,我在城西的一座荒山上,把我娘埋了。青山做坟,绿水做牌匾。然后,我去城北的征军处,报了自己的名字。
娘死后的第三天,我在江南的巷子里转,就剩最后几天的时间,我要把这个地方记下了,要把他刻在脑海里,不能忘。我又来到锣鼓儿巷,想最后看看那些女子。冰糖葫芦儿的摊上,有个撑着白伞的女子。放眼望去,紫色的,粉色的,红色的,倒真没个白色的。那人转过身来,这一瞬间,到我死的时候,都没忘。那是个苗条的江南女子,要说为什么是江南女子。是因为她眉间那一点淡然,一点忧愁,江南女子的样子。她穿着青色的长裙,三千青丝简简单单的被一根木钗挽起,几缕头发垂至腰处,随她的摆动,轻轻晃着。肤如白雪小脸上,泛着一点红晕,清澈的眸子星光闪闪。她的嘴唇很好看,是那种不红不淡的颜色,此刻,她正轻勾着嘴角,陪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我看得出了神,呆呆的看着,可能是自己觉得不妥,又害羞的咧嘴笑了笑。
那一天,江南的细雨还在下着,我和她撑着那把白伞,走过整个江南。夜晚,红灯笼把江南化成妖媚的女子,我和她在水上泛着舟。一见倾心。
可是,我还有自己的使命,我参了军,我第一次痛恨自己那时的行为,我们许下誓言,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她说她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我,等我回来娶她。我想着那时的情景,傻笑了好久。
可战场上,夺人命无数,我知道我有朝一日也会在这里安息。我只求多杀几个敌人,或许就可以保她的平安。
岁月如梭,我看着浑身鲜血的战友,看着惨不忍睹的征营,我笑了。我拿起在怀里护了很久的纸,写下这句话,然后交个战友琴子,让他务必交给她。他最小,我先让他走了。
看着琴子消失在沙尘中的影子,我拿起刀剑,上去狠狠杀了几个小军,最后被三人,杀死。最后的一眼,我好像看到,她的身影,初见她时,她的身影。
那张纸,最后她是看到了。我是在她身边陪着她看的,可她看不到我,我却能看到,她哭得样子。
那张纸上只有寥寥几句,写的很潦草,还带着几滴血。可是,那是我最后的心血。
“今生无缘做娘子之郎,愿汝换上他人新娘妆。来世,莫再分离。”
我叹口气,今日已是死去的第七日正午,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看着慢慢消失的魂魄,我弯腰,吻上她的额头。
晚安,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