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歪在软榻上捧着书卷看，秋末冬初外头虽然冷，屋里却格外暖和。几页看下来，也是昏昏欲睡，抬眼发现孟挚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遂随手搁下书，撑身起来借力坐回轮椅上，往窗边去，浅浅推开一些，让冷风进来醒神。不当意的，发现有人从未上锁的后门进到院子里来，习惯性警惕地取下黑鞭在手中，从窗户的缝隙里观察着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待她跑的近了，背对着自己，将眸光定格在二人身上，径直推开窗，冷冷出声。】
你在做什么。

（左右无人，几步凑上前去，纤指搭上了花枝来回瞧了瞧，正待评论两句，蓦地被个冷淡淡的嗓子吓了一跳。小肩膀一抖，下意识先瞧小林子，然而只看到他一脸无辜，暗暗跺了跺脚，想骂他蠢，怎麽没早点儿发觉。可还是先掉过头去，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去看声源，是个面色很不善的少年，虽然长得好看，可此刻的我，无暇分心。只急急摆着手，证明自个儿的清白）
我不是坏人，你，你别误会啊——
（脚步轻俏，往后挪了几步，跳到小林子那儿，藏住大半个自己，只露出个珠钗晃晃的小脑袋）我看这儿种着北方很少见的胭脂梅，又以为是个空宅子，才想进来看一眼的。哦对了，你家的花，水浇得有点多，枝条发软，这样不太好
（为了让他信我，甚至多说了这么一句，实在，用心良苦）

我自己的花，用不着你管。
【看她个子虽然小，步伐却不小，一下子躲在同她一道进来的那人身后去了。这间宅子她还是头一个外人进来，后门常年不锁是为了我方便进出，而今这件事，倒是提醒了自己。脸色依旧清冷，听她而言后，从屋里出来，孟挚大约听到动静也过来，在身后推着我下来，看看他们又看看我，未先开口。到了院子里，才瞥一眼树枝上零星的几个花苞，目光又落到她脸上，不屑一顾地轻哼。】
就这么几个花苞，光秃秃的，哪里好看？

（可能是因为长得好看，他显得十分横）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弱弱地辩白了一句，音儿很轻，也是觉得，估计不会有人听得进去，这真是个奇怪的宅子，我想为自己的误入，打一百个叉。有木转轮碾在石板的辘辘声，很诧异地皱起了秀气的小眉头，却在望见他的时候一瞬间恢复如常，心底里恍然大悟似的，喔了一声，澄澈的大眼里都是无辜）
等到冬天，花儿开起来，就会很好看了，所以，让料理的人多用些心思吧，这些梅树的形状不错，选的人和照顾的人，一定不是同一个
（还是躲在小林子后头，死活不出来，我瞧见他那个随从，觉得很像话本子里的武林高手，我——怕被打）

【黑鞭藏在袖里，本是面无表情的脸听到她最后说的话时，微微蹙了下眉头。孟挚一直未说话，却也在后面眯眼朗声笑了笑。我侧首目光越过挡在她前面的人，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睛，乌溜溜的转着。她绑着小辫子，说话的时候发间珠钗一颤一颤的。敛回目光，随口叮嘱孟挚一句。】
你若顾不过来，明日再找个花匠来吧。
【倒没有一句怪罪他的意思，他分明知道，我喜欢这些梅花。关于那些选和照顾的问题，自己也没有回答她，看人的装扮就知道不是大家就是贵族，又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往花厅去。走了一半停了停，背对着她，】
来者是客，进屋说吧。
【花厅炉上煮着大红袍，水已沸冒着热气儿，混着凝神香的味道。伸手将之前看了一半的《本草纲目》收好，拿过两盏茶具斟满。】

（我望着他清瘦的背影，端正如松地在轮椅上坐正，心底里也在犯嘀咕，自个儿莫不是犯了什么煞，进错了门，这简直像是传奇小说的开场。听到一句进屋，怔了怔，然后睁圆了清水眸，跟小林子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一推他，俩人一前一后地跟着进去了）
（里头地龙烧得很旺，还有个暖炉搁在旁边，想是主人体弱的缘故。没有好奇地左右张望，只抱着个茶盏子暖手，瞧着跟前这张很好看，又很沉默的脸，率先开口）
谢谢你的茶，误闯了宅子，是我们不好，所以——
（使了个眼色，小林子也会意，把瓜子儿糖块和点心一股脑摊在桌上，笑弯一双大眼冲他）请你吃！

我不吃谢谢。
【哗啦一阵，桌上堆满了东西。眼风掠过，无非都是些小吃糕点，心下思量着，穿的都是锦衣华服却买这么多随处可见最普通的糕点，是什么身份便也不得而知了。】
【孟挚把自己的杯盏端过来，在不远处也坐下，手里多了个鸟笼，看他逗弄着里面的两只小鸟，浅呷手中茶，淡淡开口。】
这里很偏，你们俩如果没有马车，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在一堆包装纸里，挑挑拣拣，白的莲蓉糕，红的赤豆沙，圆的绿豆饼，还有——我最喜欢的，糖炒栗子。举起那个小袋子，大眼睛亮晶晶）
你尝尝，这个，特别特别好吃，你一定没吃过这么厉害的糖炒栗子
（我在宫里，锦衣玉食，也算甚么都瞧过了，然而大抵是从小向往人间烟火，直到现在，都觉得外头的东西，胜过自个儿平日里见到的精致玩意儿。这样带了点子粗糙气息的小吃，捧在手里，都是暖和的）
啊，怎么走到的——（顿了顿）就是，坐马车去了大栅栏，然后走了一条小路，就发现了你的这个宅子，怎么了？

随便问问。
【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没见过这样的姑娘，问什么，答什么。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拿我当坏人，说话的时候嘴边有酒窝眼底有笑意。看她一直伸着得手犹豫片刻还是接过那袋栗子，掏了一个出来捏在拇指和食指中间，稍微用力就有清脆的爆壳声音。】
方才听你说的话，你也喜欢这些花草？

（攥了几颗栗子在手里，揉来揉去，然后递给了小林子，心安理得享受他剥好的仁儿）是呀，我很喜欢养花养草的，你这些胭脂梅，如果到了冬天能开得好，配个白瓷瓶儿，摆在案上，再赏心悦目不过了
（一边吃一边喝茶，家常打扮配上家常吃食，我的心情简直愉悦）你自己一个人住吗，这样大的宅子，不觉得空？（停了停，略作思忖，才又道）该好好规划一下，栽一片竹林，种一排紫荆之类的，都不错
（一扬眉）那样你逗鸟儿，都能多几个去处呢

那等花开的时候，你来采一些，我送你。
【说完这句话，很明显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我没有去理会，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她不讨厌。】
这宅子，我刚搬来不久，平素只有我和孟挚两人居住，尚未来得及仔细打理。
【瞥见她旁边那个人，猜测应该是个小太监，看似机灵，察言观色也是一等一的。只可惜，察的言，观的色仅限于他的小主子一人，旁的，分毫未知。】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闲时才会想后院是否要座亭子，北苑能否种上海棠，一草一木，于我而言，皆为乐趣。】

随便。
【虽然知道，进出皇宫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一瞬间不明意味地有些失落。而后恢复往常的淡漠，】
那就看你和这梅花有没有缘分了。
【初到京城，除了店铺仍然不肯到处溜达。原因很简单，兴许记忆里，苏州有的，这里不一定有。走哪儿哪儿是人，自己出趟门不比常人，久而久之，不去凑那些热闹也罢，点点头。】
我不喜欢热闹，觉得吵。

（笑眯眯地，大眼弯成了月牙儿）放心，我一定会算着时间，让他们来的，哎，这种事儿，哪能难得倒我，可别小看我
（他是嫌弃热闹，我却一心想扑进去，真是没法比。拿手撑住了尖俏下巴颌，还是盯着他，保持着人与人交流的，最基本礼貌，不过主要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想想也奇怪，头回见面儿，居然能跟他闲唠嗑这么久，果然，我的亲和力，不是白白在紫禁城芳名流转的）
（很想炫耀一下，自个儿的见识，所以随口就说）我告诉你，京城的八月节，是最最热闹的时候，若是有机会，该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