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归穆缓缓睁开眼，是他？
他不在万花谷怎会出现在这里？看着身上还没取掉的银针，归穆心里不由一慌。早就听说此路苍云军随行了一位万花谷的神医，难不成是他？这样一想，归穆脸色不由得更加惨白。
柳忙看这这位秀姑娘的脸色愈发难看，难不成是自己哪儿没医到位？于是出声问到，“姑娘可是哪儿还不舒服？此地草药难觅，仓促找了些先为姑娘敷上了，若是哪儿还疼，也请姑娘告知，我好为姑娘医治。”
归穆听到声音回过神来，他不认识自己了？呵，想想也是，十载光阴流逝，大抵早就已经忘却了吧。归穆自嘲一笑，“敢问公子这是何处？小女子一路从洛阳躲避狼牙的追杀慌不择路，说来也不怕被公子笑话，自己这副身躯自己心里清楚，若是想再逃怕是也不能了，耗尽气力若是想恢复，非十天半月不能行，且对身子已经造成了暗伤，若是还在狼牙地界，小女子只求公子给个痛快，否则被狼牙抓了去，恐怕至死不能瞑目。”
柳忙心想跟自己猜测大约相符，心里想着如此回复道，“此处已是苍云地界，虽战火烽沿，但我既然救了姑娘，怎会让姑娘再受狼牙之辱？且这种话日后也不必再说了。”柳忙顿了顿，看归穆总觉眼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遇到过，于是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归穆一愣，“小女子…姓归名穆。”“归穆…？”柳忙念了念，还是尚未有印象，大抵是自己记错了罢，毕竟这世上相貌相似却毫无关系之人绝不在少数。归这姓，不多，倘若真的认识，是绝不会忘记的。
这一愣神，柳忙想起归穆尚负重伤，这冰雪茫茫，不是办法。于是吹一声口哨唤来从小养至今的沙雕，扶起归穆说，“姑娘若信我，且先随我回苍云军营，待我为姑娘好好医治。那里条件虽也简陋，但总比这冰天雪地要好许多。”
本想告知沙雕不能攻击归穆，却发现归穆靠近沙雕后，沙雕对归穆亲昵的不行，柳忙一笑，摸了摸沙雕的头，“我这沙雕，平日里是不让人接近的，今日一见，怕是确实与姑娘有缘，那么如此，就先上雕吧。姑娘可要抱紧了，非常时刻，得罪了。”
柳忙带着归穆上了沙雕，却不知身后归穆挽着柳忙的腰，神情复杂。

五、
年复一年，转眼又是冬天。
离柳忙救回归穆，已过三年。
近日大战略有暂歇，算一算此战已打多年，双方都疲了，若是再往后，估计便是定胜负的时候。不过此时言此尚早。而且……
柳忙的思绪被放置烛灯的声音打断，归穆为柳忙披上衣物，轻声说道“想什么呢”柳忙摇了摇头，然后拉过归穆的手放在手里“没什么，倒是你，手还是这么凉。”随即叹了口气“怪我，当初若是早点寻得那味药，你也不必落下病根了。右手不能拾剑，可你们秀坊以双兵剑舞名动四方，一曲霓裳倾尽天下，如今却…”归穆抽出手，抚了抚柳忙的眉头轻笑“可现在也很好，不能舞剑就不能舞吧，只是可惜，若是有朝一日尚能为你舞一曲霓裳，我便今生无憾。”柳忙摇了摇头“未来还这么长，你能不能舞剑我根本不在意。不论你是七秀坊的弟子或是五毒教与蛇虫相伴，是唐家堡的杀手还是西域明教大漠楼兰，哪怕你是丐帮以乞讨为生，只要是你，我根本不在乎你会什么有多高的武功。花间游护你终生，离经易道只为一人，只要我还没有倒下，哪儿用得上你名动四方。”
归穆的身子摇了摇，随即又握住柳忙的手，“我不求你护我终生，只愿你今生安好。倘若…倘若有一天，我受千夫所指，那么我只求死在你手里，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如果将要收回，你答应我，亲手结束我。”柳忙连忙捂住归穆的嘴“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等到战乱平歇，我一定带你回谷里，求长老为你医治，然后踏遍千山万水。”

七、
终于那官员姗姗来迟，比预计时间迟了三日有余。
夜里接风宴，明明在军营却被弄得笙歌迭起，将军和几位副将们脸色都极差，柳忙因近几年的功勋也有一个席位。归穆本来也该陪同，但早早的说身子不适便不去了。
突然烛火熄了好几盏，舞女们顿时慌乱起来，柳忙心里顿时一突。军营帘子忽然被掀起，闯入一个蒙面黑衣的女子，左手持剑背背利剑与一把长伞，直冲那官员而去，但那官员非但一无是处，还抓住就在身侧的将军做挡箭牌使得将军出手处处受限。最终打斗中，刺客身中数刀割下那官员的头颅，冲出帐篷。在那刺客进来的时候，柳忙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是学医的，对味道尤其敏感。特别是那刺客左手持剑，大多数心法，都是右手持剑，除非…还有那刺客冲出去的时候望了自己一眼，那双眼睛，蒙的再好，柳忙也认得。柳忙拦住了要去追刺客的将军与副将，理由是他们还需处理这官员之死，自己去追，说完反身冲出帐篷轻功一跃。

十、
一年后，柳忙辞去了军医一职。
还是当初映雪湖附近的那个山崖，柳忙出神的望着远方，唐重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不言。
许久，唐重楼打破了沉默，“倘若当初你拿着她的尸体把一切说出来，加官晋爵唾手可得。”柳忙沉默。“你不是最痛恨这些奸细了么。”柳忙摸了摸随身携带的药箱，现如今，里面多了一个小盒子，存的…是她的骨灰。“就这样陪着她看雪看花看月亮，是她生前最想做的，还有我答应过她陪，她踏过万水千山。”
柳忙转身，走向唐重楼“在我心里，她仍旧是那个十一年前跟在我身后学医的小姑娘和那个，五年前倒在雪地里一袭红衣的她，我最后悔的，不是她的死，而是，至她死，我都没能如她愿亲眼看见她为我名动四方。”